一吻毕,沈昭唇上水光潋滟,眼睛里已然腾起生理性的水雾,眼尾微微泛红。
陆衍仍有些意犹未尽,却也知道,沈昭对他的耐心不多,他不能触及这条底线。
风掠过宫墙,吹散陆衍衣角,宽大的衣袂翻飞。
他走了。
天色大亮,万物如新。
而亭下,殿内,空留两道对坐的印痕,被日光一照,很快便没了痕迹。
昨夜的一切像一场无人知晓的月下茶,苦未尽,甘未来。
彼此却早已尝遍那份独一无二,回了一生一世的味。
天将明时,寒赋和边月在宫门外候着,看陆衍一步步走下石阶,发丝与衣袍皆被夜露打湿,可他一脸愉悦,没有分毫不悦。
边月显然更有眼力见,他几步上前,躬身相迎,“殿下,请。”
许是在未央宫讨到了便宜,陆衍指尖触到车辕,忽然问,“边月,你信命么?”
边月先是一怔,随即摇头,“不,属下不信命,属下只信殿下。”
陆衍笑了笑,抬眼,看东方既白,天色由墨转青,像一瓮未醒的酒。
他轻声道,“本王也不信。”
“可若真有命……”
那他的命里,大概早已刻好了她的名姓。
刻在他每一次呼吸的间隙,刻在他每一次拔刀的回锋。
刻在昨夜,她未回头,却知道他一直坐在原处,默默为她守着那盏将熄未熄的灯。
那瞬光亮,被她亲手放下,又被命运卷进深渊。
可他甘之如饴。
寒赋撩起车帘,陆衍弯腰钻了进去,声音恢复了平静。
“去南门码头。”
*
晨雾未散,稀疏的光线穿透薄薄的云层,在江面浮着一层铁青色。
码头上只有两三个苦力在扛盐包,趸船的船板被潮气浸得发黑,踩上去吱呀作响,声音被湿雾吞了一半。
另一半钻进陆衍的靴底,带着阴冷的回响。
他立在船头,墨袍下摆被江风吹得猎猎,袍角边缘已湿,却浑不在意。
他手里提着一盏铜灯,灯罩如银,早被风吹得歪斜,被雾气反复打磨,竟显出几分温润的玉意,固执地亮着。
火芯是他亲手换的,燃得颤颤巍巍,却仍不熄灭。
寒赋从栈桥尽头快步而来,腰间佩剑拍打着软甲,发出几声闷响,他将声音放低,“殿下,船到了。”
江心果然出现一点黑影,帆未张满,吃水很深,船头插一杆旗,素白的底,墨线勾出一只展翼的鹤。
是南霁远的私徽。
陆衍抬眼,目光掠过那旗,落在船舷上。
船渐渐靠岸,还未靠稳,那鹤旗下已立起一人,披青莲色氅衣,风帽压到眉际,只露出苍白下颌与紧抿的唇。
那人抬手,远远抛来一物。
寒赋纵身接住,手里是一只密匣,檀木为盒,匣面用火漆封着,漆上压着竹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