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蛊虫已然成年,在我体内会因外界影响发作。有时诱因是香气,有时是心情,那蛊师说我若心境动摇,同样会引起蛊毒发作。”
“发作时会如何?”
伏陈顿了一顿,转眼看向师父的眼睛,“发作时周身剧痛,唯一的念头是……将人杀个干净。”
周才宝愣在原地,静静看了他半晌,心内心疼怜惜多于震惊,叹了口气道:“这世间万物无非相生相克,你这蛊虫,当真没有克星?”
伏陈没有一丝迟疑,当即果断道:“没有。”
师父却穷追不舍地又问道:“当真没有?”
他一口咬定:“没有。”
“那你接下来的路,要如何走下去?每次蛊毒发作时,也如之前一般强撑?”
伏陈点头道:“是。”
他掌心的白纱布换过一次又一次,皮肉早已烂得可怖,对疼痛已趋于麻木。
“前几日我得到密报,方惊尘已离开蛇川。师父,我曾经以为只要找到方惊尘谋杀我父亲的证据,靠武盟便能替他讨回公道,如今才发现,武盟不过是另一个储圣楼,陆厥仁与方惊尘,实在是一丘之貉。”
周才宝点头,说:“你如今才发现,倒也不算晚。不要信任武盟之人,就算是陆幸那小崽子,也不要轻信。这次为了救小楚,你去找他了,是不是?”
伏陈并未想过同师父藏着掖着,应道:“是。他愿与武盟决裂,我以千嶂城庇佑为条件,换他胁迫柯繁青放人。”
周才宝不知想到了什么,半晌也只是艰难开口:“他恨陆厥仁。”
伏陈只与陆幸浅言过当下局势,对这些陈年秘辛倒是一无所知。
“为何会恨?”
周才宝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牵起一头便是牵起千头万绪。
“他幼时丧母,养在……养在他姑母身边。陆厥仁此人绝非善类,我总怀疑,是他逼死其母。”
伏陈只淡淡道:“如此看来,我们倒是经历相似。”
这话听在周才宝耳朵里,只道他心情颓丧,安慰道:“那时老城主将你托付给我,是为了叫我护住你,千嶂城地处中州中枢,鱼龙混杂,你当时又年幼,送你走也是无奈之举。”
伏陈忽又转头问他:“那楚楚呢?她也和我一样么?我从小听楚楚唤那人陆叔母,却从未知晓她的身份。她也姓陆,难道也是须阳陆氏出身?”
周才宝支支吾吾半晌,吞吞吐吐道:“这个么,那人叫我保守秘密,她是谁,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们。至于小楚……我只能告诉你,小楚的父亲已死,她母亲……”他声音低沉,那是难以言喻的伤恸,“至今下落未明。”
“她若想找到母亲,你我助她便是,若她没这般想法,此生安安稳稳、快快乐乐地活,我看亦是不错。”周才宝道。
伏陈心底忽然有些不安,他自己也不晓得这不安来源于何,应下周才宝,二人又说了几句话,师父便离开了。
他独坐在堂中月色里,不知过了多久,才起身回了屋子。
唐济楚一觉睡至天微明,正假寐懒觉时,被伏陈叫起来去院中扎马步。
在被窝里没有睡意,一出了门那困意立刻窜上来,她蹲在那默默胡思乱想:师兄这种人,大概洞房花烛天明时也要起来练功吧。
伏陈在堂前练剑,十式后转头看她,发现她正闭着眼睛扎马步。腿蹲得还算稳,只是瞧她面容,似乎已经睡过去半天了。
他收了剑走过去,步伐不算轻,她明明听见了也全作听不见,仍闭着眼睛扎在原地不动。
“扎马步也能睡过去?醒醒。”
唐济楚睁开一只眼睛,又飞速闭上,半是撒娇的语气:“我真的很困。”
伏陈听了先是心软,让她回去休息的话就在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她见他不说话,又睁开眼睛,站直了身体凑到他身前,见四下无人,飞快地倾身在他脸颊上蝴蝶起落般吻上一口。
他呆住了,师妹嘴唇柔软的触感仿佛绵延了许久,他的心也被亲得软乎乎的,如一汪潺潺晃动的温水。
“减半个时辰吧,好不好,师兄?”
见他仍旧不答,唐济楚以为他不同意,又添了一句:“明日……后日我再补上嘛,师兄……”
出乎意料地,伏陈忽然扭过了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