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理期来得晚,妈妈出事的时候,我还没开始发育。”
“所以她没跟我讲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我朦胧地能感觉到。”
“班里的议论变多了,那种议论不是明目张胆的,甚至不是有恶意的,只是人天生对八卦的一种追逐和窥探。”
“人在青春期总是有点犯蠢,他们可能觉得讨论大人嘴里的八卦,自己也跟着变成熟了。”
“妈妈那个时候很厉害,已经做到谢铮他大伯的秘书了,可能是秘书,我不清楚,反正是直系下属。”
“谢铮他大伯,谢程,当时是C市很大的领导,你现在上网应该也搜得到。我妈妈在他手下做事,学校老师或者家长也是知道的。”
“在家长会这些场合,他们一度对我妈妈很客气,因为觉得她很有前途。”
“然后事情就发生了,大概是妈妈在应酬的时候喝多了酒,其实不止她一个人跟着谢程出差,但谢程趁她喝醉……和她睡了。”
“啊,我怎么也用了这样轻浮的词呢……其实就是强||||奸,你看,连我现在都难以启齿。文字上的遮掩,是对我妈妈的一种背叛,我不该遮掩。”
祁宁与她相握的手,又握紧了些,没有接话,只是安静地听。
“我妈酒量好,但那天被灌酒,又挡酒,喝得混,完全断片,没有意识,也没有这段记忆。是几天后他们回了C市,下了班,我妈妈准备走的时候,谢程才突然问她这几天感觉怎么样。”
“原来是他看我妈妈一直和没事人似的,才主动把事情又说了一遍。怎么睡的,我妈妈昏迷了是什么反应,他都主动说出来了。”
“我妈妈那时才知道自己被上司做了什么。”
“那时候已经完全没证据了……她大约也完全没来得及录音。想想也是,听起来都是不太真实的事,直到妈妈看到对方认真的神情,才敢相信这样的事情是真的发生。”
“当然这些事都是我后来听我外婆说的。我后来也想,为什么那个人要亲口对我妈妈说出来呢?”
“有段时间我每天晚上都想。”
“我想,我可能渐渐理解了,强|||奸看似是一个行为,看似只是一次‘违背意愿的肢体接触’,但实际可能分为两步。”
“性|||侵的人有性|||侵的自觉,他们不仅渴望侵犯对方的□□,更希望侵犯对方的精神。”
“肢体接触只是基础,只是手段,只是开胃菜。对方事后的抗拒、羞耻、惧怕、回避、焦虑、不知所措、紧张、自责、崩溃、自救无门,才是正餐。”
“直到亲眼目睹或听说那一幕,他们自知的犯罪才真正地完成。”
“他们希望通过廉价的□□接触,在精神上杀死或重创对方。”
“像……有毒的蜘蛛?看到‘猎物’在网上挣扎不得,求救无门,被渐渐麻痹,痛苦地死掉或者屈服,蜘蛛感到快乐。伤害的烙印盖在对方的精神上,他们才真正有了犯罪的实感。”
“那个人看到我妈妈□□被触碰过却一直没露出‘应当流露’的态度,没有软弱,没有当一回事——这超出了他的预期,他不解我妈妈为什么不表现出他想看见的‘抗拒’‘动摇’和‘失贞后的自苦’。”
“我妈妈大概是他在‘□□’和‘圣女’中所挑选的‘圣女’。我妈妈可以因为他而堕落成‘□□’,却不能一开始就是‘□□’,那反而会让他感觉到冒犯,很可笑吧。”
“但他绝对就是那样想的,妈妈如果是完全不守贞的和谁做都可以的女人,他不就白做了吗?
“其实只是妈妈醉得太厉害,根本不记得了。”
“他明明可以趁机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却还是要让我妈妈得知这个行为,正是为了完成精神上的侵犯。”
“多狡猾啊,他明知道这件事灭失了证据,才会去和我妈妈复述。监控缺失,床单换过,异地发生,甚至大概还做了保护措施……要是一切证据还留存着,可以串联起来,真的顺利到他毫无争议地会被送去坐牢,他还敢挑衅我妈妈么?”
“谢程可能之前做过类似的事吧——又可能这种事在没人知道的地方发生过很多遍。”
“没说出来的人。不敢说出来的人。犹豫要不要说出来的人。抗争的人。没有抗争成功的人。和他相似的人,和我妈妈相似的人。和他相似的人,和我妈妈不相似的人。”
“在他完美的想象里,妈妈作为完美的受害者,应当展现出动摇和软弱,终于忍不住尝试维权时,发现不仅证据不全,还被社会所指责,就会丧失容身之处,渐渐接受他的招安。”
“就像——蚍蜉撼树,不自量力,但树再从叶片里漏一点零星的好处,做无用功做到快要消散的蚍蜉,不从也得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