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室里炉火啪地又炸了一颗火星,像什么东西不合时宜的笑。
谢危行似笑非笑,像终于听懂了什么:“所以——杀我,只是你们第一步?”
他叹了口气,装模作样做了个伤心的表情:“你们算什么东西?就你也敢来送死,也配小瞧本座。”
来者被谢危行这“你们也配”的故意挑衅噎住,血腥气从喉底涌上来。
他气得要死,分明是想反驳什么的,但是反驳不出来。谢危行说得完全没错,毕竟他这场刺杀已经彻彻底底输了——
但是来者忽然想起来了什么。
不对,不对不对。
分明本来是不会输的。
他们已经做了相当万全的准备了,给足了这位要被送上路的年轻国师充分的尊重和面子——
他忽然想通了一切,瞳孔陡然收缩,嘶哑道:“你……你他娘藏手!你这么多年一直在藏手!”
“嗯?”谢危行很轻地一挑眉,装听不懂,“藏手?”
来者被血糊住半边的血红眼睛,死死盯着谢危行手里的雪白法剑,心中更加大骇。
他飞快回忆起从供奉院到镇异司,这么多年来谢危行对外示人的形象。
谢危行的确是玄门天才,镇异司最年轻的指挥使。
但是玄门的道理,分明是越老越沉,越沉越厉,如老国师那样的,才是世人皆知的玄门巨擘。
可是这个年轻人仅仅懒洋洋地站在那里,不刻意收敛的时候,来者甚至能感觉到一种不亚于老国师的压迫感。
——那怎么可能?!
而且,谢危行怎么会剑术?而且剑术还不容小觑。他分明从来没有被人见过正经用剑!他连自己的剑都没有……
来者盯着谢危行手中那柄雪白法剑,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那是上一任镇异司最高指挥使、供奉院弟子宁韫玉,他的剑。
可是宁韫玉分明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连尸体都没人能找到!
他的剑从哪里找到的?
来者脑子里嗡嗡乱响,混乱之间,只剩一个念头冲破血腥气往上冒。
谢危行绝不是旁人表面看来的懒洋洋吊儿郎当的年轻人,他的城府比他们想的要更深,而且已经装了太多年,这件事必须——
谢危行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笑了下:“想回去报信?”
他手里的雪白法剑,轻轻转了一下,薄凉的剑锋在来者脖子上一贴,冻得来者不由自主颤了一下。
接着,谢危行用一种很可惜的语调道,叹气道:“可是死人的剑,只有死人才能看见啊。”
来者瞪大了眼,只听见咔嚓一声脆响——
他只看见了一线寒光,然后视野陡然抬高,天地倾斜,在浓稠的血红彻底湮没视野前,他最后看见的就是谢危行似笑非笑的眼眸。
来者的头颅最后骨碌碌滚了几下,不动了。
滚烫的血喷得到处都是,墙上、桌上、梁上,都溅满了暗红的液体,浸透了砖缝。
谢危行没急着把剑入鞘。
他停了片刻,任由雪白的剑身上血珠子沿着篆文细缝慢慢滚落。
然后才从剑架旁取过帕子,不急不慢地顺着剑脊,从上到下把最后一点血腥气息也拭去。
片刻后,静室的帘子居然被掀开了。
一个身量单薄的供奉院弟子探进了头:“国师大人,茶……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