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烟雨,昭黎生在渝州,虽也是南边,却不比江南这里的“润”,沁人心脾的润也沁入了昭黎的身躯。
朦胧细雨中,一妙龄女子独自撑伞在街上走着,美人如画,竟比这落了雨的景色还要美上几分。但见美人身着暗花白棉裙子,肩上罩着蓝刻丝羽缎斗篷,撑着一把油纸伞,透着淡淡的紫色,衣着简单却让人移不开眼,要目送了她离开才好。
又说时思意和白箬荷二人且先回了时宅,此时二位公子已然回来了。
见她们回来,却不见昭黎的影子,时怀瑾连伞都顾不得撑,便上前问道:“怎的就你们二人回来了,清晏呢?”
“清晏姐姐说怕思意身子不好,淋了雨再染了风寒就不好了,但是要买的东西还没买完,她就让我们先回来,她自己去买余下的东西。”白箬荷将带回来的螃蟹递给白翼风。
时怀瑾一言不发,拿了伞便往外头走,却被时思意叫住——
“二哥,清晏姐姐应该在东边去了,你莫走错了方向,她去买干果一类的零嘴去了。”
时怀瑾回头“嗯”了一声,就径直出了门去寻昭黎。
好在雨不算大,其实对昭黎的身手和能力他都清楚,也都放心,只是还是会不自觉地牵肠挂肚的,还是得见了人方才安心。
这地方不愧被叫做水乡——
四下随处可见一条条的小河,还有一座座的桥,方才还稀稀落落的雨如今变得雾蒙蒙的,周遭的景色如洗干净了一般,稍远些却又看不真切了。此番美景,时怀瑾边走着边想:以后得了空陪昭黎来这雨里走走也是件美事,省得她每天闷着,别再给憋坏了。
昭黎如今已经买好了要吃的零嘴,虽说有伞,身上却也湿了不少,额前的碎发上还在往下滴水,脸上的淡妆也被冲没了。
回去的路上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
“二哥——!”昭黎见来人正是时怀瑾,也顾不得别的,小跑着上前,将手中买好的东西递给他——
干果都被用纸包着,外头还多包了一层油纸,防潮的,昭黎嘴里还在嚼着什么,一双鹿一样眼睛在这雨中竟愈发润了。
“在吃什么?”
“干果子,方才去买的时候,卖干果的婆婆见我生得漂亮,就多给了我几块尝尝。”说罢还从帕子里拿出事先包好的递到时怀瑾唇边,“二哥尝尝。”
时怀瑾依言咬过干果子,脆生生的,发甜,但不及眼前人儿眉目如画,眯着眼笑得甜。
“怎么没跟思意她们一起回去,还得我来找。”
虽知他在开玩笑,昭黎却还是撇了撇嘴:“我怕思意再生病,她又不爱吃饭,身子又差,就好似美人儿灯,风吹吹就倒了。箬荷自小家境太好了,连讲价都不会,那倒不如让她们先回去,我自己买了再回去,又不是不认得路。”
时怀瑾微微惊异:“讲价?”
昭黎点点头,边把方才买螃蟹之事说与他听。
二人边往回走,边聊天,时怀瑾听完道:“那还亏得我家央央巧舌如簧,否则那两个小姑娘,还非得被那小贩子蒙骗了去。”
昭黎点头:“对啊,若是她俩自己去买,得多花一倍的钱,而且她们俩也不会看秤,若那小贩缺斤少两的,也没地儿说理去。”
时怀瑾心下奇怪,昭黎也是世家大族的小姐,怎的还会这些:“那央央是怎么懂得这些的?”
昭黎闻言一愣,继而像陷入了某段陈年的回忆:“已经记不很清了,只记得大约七八岁的时候,家中遭过一次难,我那时候年纪还小,走不远。娘亲便带着我隐姓埋名了一段时间,便是住在江南的一处竹林里,如今也记不得在哪了。那段时日娘亲便要精打细算,手头比较紧,我也就在那时候学会了讲价砍价。”
说罢昭黎垂了眸子,想起了某段已经几乎被她遗忘的记忆,还有那张已然模糊到无论如何都看不清的脸。
不觉中她唇角微微上扬,几不可察,却还是被时怀瑾捕捉到了——
他眸子暗了暗,未曾见过昭黎这副神情,更不知她想的是什么事,只觉对他有所隐瞒,却也不想要告知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