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无邪的小脸讲出这样邪佞残忍之词,神明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但口吻如常:“谁可以,谁不可以,不是你决定的。”
撒迦利亚的神色顿时绷紧了:“除了我,哥哥还有别人吗?”
太语焉不详,太模棱两可,摆明说出来就是要人误会的。
神明不再回答:“既然你困了,就睡吧。”
说罢便离开了。
男孩向后摊倒在床上,沮丧地蹬着腿胡乱出拳,对着空气发泄。
片刻后,他回到少年模样坐起身,双手十指交叉抵在唇边,望着闭合的大门眉眼阴沉,心中不断咀嚼着那个神明未应的问题。
除了自己。
除了自己,还有谁能肆意妄为到对神明——
还能有谁?
肯定是那个无赖!
姓楚的不过是看着碍眼,连威胁都算不上,神明对楚情的立场一向泾渭分明,他自始至终无需把楚情放在眼里。
然而祂面对那个人时的态度,却暧昧得令人不安,模糊不清得让他提心吊胆。
所以撒迦利亚很清楚,真正的对手从来只有一人。
——另一个自己。
*
深井中,粗壮藤蔓密密麻麻缠绕在湿冷的石壁上,原本翠绿的色泽淡退,已濒临枯萎,表皮干瘪到稍稍一碰就会碎成粉末,所有养分早就被它们供奉的新生命吸食殆尽。
一个人影小心地绕过那些极易断裂的细枝,好不容易找到个稳固的落脚点,低头俯视着咕嘟咕嘟冒泡的浓黑河水,自言自语:“差不多到时间了吧?”
他语气轻快,好似哄着一个很年幼的孩子:“该起床啦。”
地下河更兴奋地翻涌起来。
他微微笑:“嗯,我也很期待跟你见面哦。”
水流倏然平静。
短暂的静默之后,上千米深的井内回响着强健的心跳声。
砰砰。
砰。
来人得到了回应,高兴地挥了挥手:“那就明天见啦。”
他离开后,水面之下开始震荡。
以深井为中心,东到已成废墟的童话牧场,南至城市边际的活动中心,自地底缓缓浮出一个巨大的茧。
它的表面缠绕着剥落的残破藤蔓,以及血管、经脉似的裂纹,交替着收缩、扩张,如同一颗鼓动的心脏,连带着整个死去的城市脉搏重新共振。
不见城的极寒长夜自此打破,世界正在翻转。
浓厚云层成了池水,迟迟现身的月亮就是茧在天空的倒影。
可月亮和茧,都是深红色。
距离异神苏醒还有最后一个人间日。
——血月降临了。
而拉上窗帘的榆盛苑中,神明如同谈起今日天气那般随意地问楚情:“很久没见过你弟弟了,一切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