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睛应该常含笑意,带着对一切充满好奇和求知的探索欲,像是初入世界的纯稚孩童,干净、澄澈。
她的脸颊不该沾染鲜血,她的声音不该沙哑如斯,她的脖颈不该布满伤痕,她看世界的眼睛不该如此冷漠、沉寂。
与宿柳相处过的短暂记忆在佐伯脑海中放映,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不关注外界、不记忆任何无用信息的人,然而此刻,那些仿佛电影重映一般的种种往昔又是如此清晰。
他看到她把胥黎川按在地上揍时矫健的身手,看到她垂眸为他装配情绪检测仪时纤长的睫毛和小巧的鼻尖,看到她在10号房与恩佐对峙时燃烧着愤怒和战意的亮闪闪眼睛,看到她在潜渊教会教堂翻窗而出时飘扬起的青蓝色蝴蝶结丝带……
种种一切构成了一个那么鲜活、那么色彩斑斓又自由活泼的她,一个他无法用言语形容、无法定义的她。
白茫茫的世界里只有眼前这一抹鲜艳的色彩,佐伯望着宿柳,轻轻地摇头。
不——
或许她可以浑身沐血,她的声音可以不悦耳,她的面容可以有狰狞的疤痕。她可以是任何模样,但在目睹过那样鲜活……
这样想着,他抬起手,抓住了那只还未完全收回的手——
作者有话说:私密马赛,说好的隔日更,昨晚宿舍停电啦!今天多补1000字!
第76章
“你们在干什么?”
似笑非笑,还藏着点气急败坏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反复缺氧又剧烈运动后头昏昏的,宿柳的手被佐伯握住,维持着这个姿势,她茫然地回头。
来的人是恩佐。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峋。
四周的冰雪逐渐消融,赤裸着上半身的金发青年笑容微妙,迈开大步朝这里走来。他的身上干干净净,一点没有刚经历过战斗的痕迹,反倒是身后的峋,身上的黑袍被烧掉边角,焦褐的边缘破破烂烂的,看起来稍显狼狈。
“宝贝,你的手怎么了?”
恩佐的话音刚落,人就已经走到了宿柳和佐伯身旁,偏过头去看她的手腕,身子却不着痕迹地把佐伯和她格挡分开来。
“没事。”恩佐走过来之后,佐伯就已经放开手,宿柳从善如流地收回手活动了一下手腕,不冷不热地回答。
她还在生气。恩佐一打起架来就发狠了忘情了,她在门外喊了这么久,还被假恩佐欺负,他倒好,在屋里战斗爽了,她很生气。
伸出的手已经捉住宿柳的手腕,本来还想追问的恩佐,在听到她异于平常的、沙哑的声音后,瞬间变了脸色。总是上挑的弧度僵硬在嘴角,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将她拉至眼前,抬手就去摘她脖子上的“围巾”——刺眼的、令他不爽的黑色布料,与佐伯上衣下摆缺失的那一部分恰好重合。
此时已经没有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眼前,纤细的脖子上布满痧癫般的瘀痕,是宽大的手掌狠狠攥过的痕迹。
“是谁?”恩佐咬牙切齿。
他怜惜地轻轻抚摸着瘀痕周围的皮肤,手指甚至不敢落于实处,生怕力度太大会弄痛了她。
宿柳不想理他。虽然知道假恩佐做的事情和恩佐无关,但那段太过于憋屈的经历还是让她迁怒于恩佐。
她别过头去,避开恩佐的手。在他面前的时候,她的脾气总是最坏的,面对别人时的体贴包容消失,小脾气和坏情绪涌上来,有什么不爽的就骂他打他。
打掉恩佐悬浮在半空中的手,她哼了一声,双手环胸藏起手腕不理他。
恩佐好脾气地追上来,移动脚步去她侧过脸的那边。宿柳又扭头去另一边,总之就是不肯把正脸给他,只愿意留给他一个生气的侧脸。
两人就这样转来转去,恩佐像是一个圆规,绕着宿柳以她为圆心画圈,转了半天画了无数个圆都没能如愿找到她的正脸。
他倒也不恼,耐心地继续随着她转,嘴上说着好听的话,请求她饶过他这一回。
“宝贝,别生气了,我错了,让我看看怎么回事好吗?”他轻轻拉着她的衣角,并不用力,即便只要按住她的头就能阻止她乱转,他也依旧没有上手,只用这种方式挽留她。
“告诉我是谁做的好吗?我一定不会饶了他。是我的错,我没有照顾好你,我没有听你的话,我不该把你一个人送出来的,都是我不好,原谅我好吗宝贝?”
他的声音又低又轻,形状优美的漂亮眼睛里尽是乞求,水汪汪的像是会说话一样。恩佐的态度很好,宿柳渐渐被软化,哼哼唧唧地终于停下了植物大战僵尸太阳花一样摇摆的头——再不停就晃晕了。
得到她的默许后,恩佐才如获至宝般抓起她的两只手,把人牵到身前细细观察,直到确定浑身上下没有别的外伤,才松了一口气。
只是依旧愤怒。尖锐的情绪在心口翻涌,情绪的浪潮将恩佐狠狠拍打进漩涡水底,他忍不住去想,如果她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他究竟该如何是好。
考虑到宿柳的喉咙不方便说话,他没再追问,而是用心灵感应和佐伯沟通。
柔和的金色精神力自掌心缓缓涌出,虽然不能治疗,却能聊表抚慰。一边慢慢用自己的精神力抚平宿柳脖子上的伤痛,恩佐一边“听”佐伯讲述事情的经过。
听到宿柳的声音时,佐伯刚刚踏入这片白茫茫的世界。
那样飘渺虚无、传导无数次后混杂着奇异强调的声音,分明很难辨别出内容和音色,他却在听到的瞬间,下意识想到了宿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