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圭言,你给我跪一夜我可能原谅你,那是因为你是我女儿,你在圣上面前,你算什么?你什么都不算!”
徐途之咬牙切齿地说,“跪在这里,李林也看不到,有什么用?现在起来回家,别丢了你这条小命,这样才有可能帮他复仇!”
听到这话,徐圭言才动了动,借着父亲的力,站起了身。
马车在雪地上咯噔咯噔地走着,徐途之给女儿到了一杯热茶,见她没反应,只好把茶杯放到一旁,语重心长地说,“有些事,你是改变不了的。”
徐途之轻叹,“圣上够厉害了吧?权势滔天,可你看看,他还不是被朝臣逼得举棋不定?大臣、皇帝、还有隐藏起来你现在看不到的宦官,他们三者彼此掣肘,权力的平衡从来不是一个人的意志能撼动的。”
徐圭言好像苏醒了,她看向父亲,他的声音像一把刀,割破了徐圭言内心最后的幻想。
“你已经不是那个小县令了,徐圭言,”徐途之看着她,语气难得的温和,“你现在站在朝堂中心,终于看清了这权力的真正模样。明白了,也好,你还年轻,至少以后不会再吃亏了。”
徐圭言垂下头,膝下的石阶早已硌得她双腿发麻,她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气。
“爹,我要去见李林。”
牢狱之中,灯火昏暗。
铁栏锈迹斑斑,空气中弥漫着潮湿与霉味。
徐圭言走进牢房,李林坐在黑暗之中,她看不清他,只是自己瘦削的脸庞在烛火下投出深深的阴影,牢房木头上还沾着血迹,不知道是谁的。
看到这一切的徐圭言,整个人平静如水,她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
黑暗中的李林笑了,眼中带着一丝释然,“你是来送我最后一程的吗?”
徐圭言低下头,嗓音干涩:“……我会为你报仇的。”
李林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语气轻缓:“姑娘啊,不是这样的……好好过日子吧,过好日子,比什么都重要。人不能为了仇恨活着,还是要好好过日子的。”
徐圭言猛吸一口气,浓烈的血腥味儿混合着肉的腐臭味涌入她的身体之中,她垂下头,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林在黑暗中抬起手,挥了一下又落了下来。
“姑娘,我能这么叫你吗?”他干笑一声,“徐侍郎,我不求别的,只求您一件事——我死后,我的妻儿就托付给您照顾了。”
徐圭言的喉头猛地一紧,几乎要窒息。
“我知道,凉州城里的那个女娃娃,一直养在医馆的那个,您养得很好,我一直是知道的”李林笑了笑,语气有些温和,“我知道您心善,所以我放心,您肯定会好好照顾我的妻子。”
他顿了顿,低声道:“可这里和凉州不一样……您脾气太冲了,是该改改了,这里和凉州城不一样……我是老头子一个了,您还有大好的前程……”
听着李林这么说,徐圭言扭开头,看向牢狱深处,黑洞洞的一片。
“我最后还有几句话想说,有纸和笔吗……”
徐圭言即忙唤来了狱卒,让他们拿笔纸过来,看着他们扶起残破的李林,让他写最后的信。
他写得很慢,出奇的是,狱卒和徐圭言都十分耐心,等着他写下最后的话。
许久后,还未干的信放到她的手里,指尖触及那粗糙的纸面,心口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
李林看着她,,我以前特别怕死,可是现在不怕了。”
他微微一笑,眼中透出前所未有的坦然:“人不能被自己害怕的东西所打败,您也是。”
徐圭言死死地咬着牙,努力不让自己失控,她不想说话,就倾泻而出,她不想被他看到自己的软弱。
“我怕血,不知道行刑那日,吓到……”李林说完笑了,,徐圭言她站起身,一步步走出牢房。
外头的夜色深沉,寒风如刀割般刮在她脸上,阳光泠冽照拂大地,干净的雪地路。
下一瞬,她瘫坐在牢狱的门口,终于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
身后的狱卒站在阴影里,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
李林行刑的第二日,长安的街头仍隐隐残留着昨夜的肃杀气息,血迹已被官兵冲刷干净,但那股沉闷的氛围却未曾散去。
但也就是在徐圭言心中没有散去。
长安城的百姓们只是将这些事当作饭后谈资,他们有自己的生活要过。
而就在同一天,徐圭言要成亲了。
冯竹晋站在大红的喜堂之中,看着披着凤冠霞帔的徐圭言走进来,步履平稳,目光漠然,仿佛这场婚宴与她毫无关系。
她坐在那里,宛如一尊雕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