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日后,李修白以宣慰使之名,出镇魏博。
此行他所带人马不多,轻车简从,不过半月便到魏博。
太子出巡的消息迅速传遍南北,唐廷一旦插手,魏博、回纥皆须重新权衡局势。
四方博弈,都想坐收渔利。
谁先动手,必定吃亏。
在此局势下,原本剑拔弩张的局势竟诡异地平静下来。
魏博仍旧厉兵秣马,却迟迟未定出兵之日;回纥虽持续求亲,萧沉璧却只命人厚待使者,自己借巡边之名,数日不归邺城,绝口不提应允与否。
直至太子驾临漳水,以宣慰之名召三方会面,萧沉璧才返城。
她与李修白之间的恩怨早已天下皆知,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众人私下里纷纷感叹这位永安郡主必遭报复。
李修白下榻之处选在魏州与相州之间的章华馆驿。
此处由朝廷直辖,太子仪仗抵达的前一日,东宫卫队便已清场布防,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将驿馆围得铁桶一般。
依制,节度使须亲来谒见。
萧怀谏虽怀有异心,但在这节骨眼上,表面功夫却不得不做,提前一日便率军至魏州候见。
萧沉璧同样接到传召,不同的是,她于前一晚私下命人递了帖子,说是有要事相商,想要提前见一见李修白。
可惜,那帖子被原封不动地送回来。
瑟罗模仿回雪冷冰冰的语气回道:“殿下有言,有事明日自会传召。”
说完,她忧心不已:“郡主,从前我们与这位太子结怨不少,只怕他已怀恨在心,此番前来,难道真是为报复?”
萧沉璧初闻李修白以宣慰使身份率军而来时,原以是自己的计策奏效。
此刻见他这般态度,也不由心生猜疑,将帖子掷于案上,默然不语。
是了,李修白纵然对她有情,却也是不折不扣的野心家,岂会任她摆布?
看来此次会盟,必有一番凶险博弈。
——
是夜,萧沉璧睡得并不安稳,早起时眼下泛出淡淡青影。
今日这场合却绝不能露怯,于是她特意命梳头娘子给她好好装扮了一番。
她身着朱红襦裙,外罩一件孔雀罗裁就的广袖短衫,腰间束着缀满珍珠的蹀躞带,带上还垂悬着香球与玉璜,行动时清响泠泠。
从屋内出来之后,瑟罗不敢直视,只觉艳光夺目,贵气逼人。
章华馆驿门前,原本今日有不少人等着看萧沉璧笑话。
然而,当萧沉璧微扬下颌,裙摆曳地,款款下了马车时,周遭瞬间安静无比,只觉她走过的地方还留有余香,久久难回神,哪还记得什么讥嘲?
不过,这位的手段可比她的容貌更出名,众人即便觉得夺目,却不敢有丝毫亵渎。
只有回纥的毗伽目光放肆,紧紧跟随着萧沉璧的身影,仿佛毒蛇一般死死缠上去。
馆驿内此刻已经完全被东宫守卫把持,萧沉璧带着赵翼一起入席。
萧怀谏坐在对侧,也是一身华服,一副颇有威严的模样。
姐弟俩目光相碰,一言不发。
天色渐晚,李修白终于在属官簇拥下入场。
他已正式被册封为太子,较之从前的隐忍蛰伏,此刻的他锋芒毕露。
头戴远游冠,身穿绛纱袍,腰佩金玉带,行走间,衣饰上仿佛有云龙流转,尽显天家威仪,储君风范。
相形之下,若说萧怀谏先前还有一分节度使的威严,在李修白这般成熟稳重的太子面前瞬间被衬成了初出茅庐的少年。
众人纷纷行礼问安。
片刻,上方传来低沉威仪的声音:“诸位请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