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白会来,是因为回纥也插了一脚,若是萧沉璧与回纥联姻,对长安可是大大不妙。
萧怀谏深谙此理,抢先发难:“殿下明鉴!阿姐身为魏博之人,岂可与异族勾结?如此用心,实在可诛!”
萧沉璧当即反唇相讥:“节帅是否管得太宽?本郡主婚嫁之事何时竟与勾结异族等同?魏博与鲜卑、回纥结亲者历来有之,节帅这顶帽子,扣得未免太大。”
“本使可听闻回纥愿借七万精兵相助,阿姐这婚事,当真如此简单?”
“子虚乌有之事节帅也信?先前不还有传言说节帅葬身火海么?本郡主为此不远千里拼死赶回魏博。结果呢?节帅不仅安然无恙,甚至险些亲手给我致命一击!”
萧怀谏面色霎时铁青。
坐于上首的李修白不动声色呷了一口茶。
“已是陈年旧事了,阿姐何必再提?”萧怀谏缓了语气,叹惋道,“说到底,我也不愿为难阿姐。相州本是魏博重镇,只要阿姐愿交还,我必保证阿姐日后尊荣不减,一如往昔!”
萧沉璧轻笑:“原来节帅还认我这个姐姐?若当真认我,便该知我可不是深闺弱质,若真心怀歉疚,不如将这节度使之位让与我。我同样可保阿弟一生富贵无忧,如何?”
“你!”萧怀谏咳嗽了一声,“阿姐莫忘了,从前你也只是摄政,本使才是名正言顺的节度使,何来‘归还’一说?”
“你这节度使之位,当初是谁力排众议,一手将你推上去的?阿弟当真忘了?”
“哼,阿姐扶持我,难道就毫无私心?不过因你是女子罢了,那些牙将宁愿接受一个病弱的节度使,也绝不容忍女子掌权!若你身为男儿,岂会甘心扶我做傀儡?阿姐也不必把自己说得那般清白!”
萧沉璧冷笑:“你说得对。我若是个男子,以阿爹对你的厌恶,也许在你小时便会亲手将你打死,也不会有后来这许多风波了!”
气氛骤然剑拔弩张。
此时,上首传来一道清冷声音,打破僵局:“二位暂且息怒。姜刺史——”
他略一抬眼,侍立一旁的相州刺史立即命人重新奉茶。
厅内复归平静,萧沉璧端起茶盏,浅啜一口,心绪愈发纷乱,也更摸不透李修白的心思。
难道一个雪珠便真能笼络了他?
她抬眸去看,李修白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兵戈非儿戏,不可逞一时意气。二位若能和平商议才是上策。”
“殿下所言极是。”萧怀谏拱手附和,转而看向萧沉璧,“阿姐,我也不愿兵戎相见。若你肯割让漳水以北三城,我即刻撤兵。”
萧沉璧眼底掠过一丝轻蔑:“阿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上回我便说过,此三城乃门户之地,一旦割让,无异于洞开门户任人宰割。阿弟莫当我是傻子!不过,我也不忍百姓受苦。若阿弟愿将漳水以南魏州三城割让于我,我亦可立誓,绝不主动对魏博出兵!”
萧怀谏嗤笑:“阿姐说我算计精,自己又何尝不是?魏州三城乃膏腴之地,若全给阿姐,不出两年,整个魏博只怕都要被阿姐吞并了!”
“如此说来,阿弟是不应了?”
“除非阿姐先应。”
两人僵持不下,和谈陷入死局。
再谈下去,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朝廷巴不得他们相争,李修白也非真心调和,只略显遗憾地低沉道:“今日既难达成共识,便暂且至此。二位回去细加思量,明日再议。”
双方本就意在试探太子态度,见他并无偏袒,各自怀揣心思离去。
离席时,李修白先行。
在东宫千牛卫簇拥下,他缓步离去,自始至终未多看萧沉璧一眼。
萧沉璧心底那团火愈发灼人。
午后,赵翼来报,说萧怀谏携重礼去拜会太子。
赵翼焦急道:“郡主,少主已然出手。若李唐倾向他,对我等大为不利。我们是否也该前去拜见?”
萧沉璧并非没有准备,但要她向李修白低头,实在屈辱。
何况,他们之间还横亘着无数情仇。
她揉着额角,心神不宁:“他此刻只怕恨我还来不及,我便是自降身份上门,他也未必肯见。”
在赵翼心中,郡主是世上最聪慧、最仁善、最骄傲的女子。他从未见她如此烦恼至此,只恨自己力量微薄,不足以护她周全。
他握紧剑柄,沉声道:“郡主若不愿低头,那便不低!我们回去另寻他法!即便背水一战,也未必会输!”
萧沉璧倒也没完全绝了李修白这条路,只命他先退下,容自己再想想。
坦诚而言,眼下局势于她确实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