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敦煌,靠近癸亥铃遗址的一处沙丘下。
没有碑,只有一块平石,刻着一行小字:**‘此处埋葬谎言之父,亦是第一个悔悟者。
’**”
阿启闭上眼,久久不语。
原来,连最黑暗的角落里,也曾有过一丝微弱的良知挣扎。
裴景和不是恶魔,他是一个选择了错误救世之道的凡人。
他用遗忘筑墙,以为能挡住痛苦,却不知那堵墙终将压垮所有人。
“老师,”
少年低声问,“我们该怎么处理这本书?”
阿启沉默良久,终于开口:“公开。”
“可……它会让很多人动摇。
那些坚信‘裴景和十恶不赦’的人,会不会觉得我们在为他开脱?”
“真相从来不是为了让人舒服。”
阿启望着远处朦胧的雪山,“如果我们的新世界只能容纳一种声音,那它和旧王朝又有什么区别?裴景和有罪,但他也曾痛悔。
我们要审判他的行为,也要承认他的痛苦。
否则,我们不过是换了一批人,在同一座坟场上跳舞。”
少年深深鞠躬,抱着木匣离去。
阿启转身步入学堂残址,拾级而上。
屋顶早已坍塌,梁柱倾斜,唯有讲台尚存。
他坐在那里,像当年第一次授课那样,面对空荡荡的教室。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不是一人,而是一群。
他抬头望去,只见十几个孩童鱼贯而入,最小的不过六七岁,最大的约莫十二三。
他们穿着粗布衣裳,脸上带着风尘,却眼神明亮。
领头的是个女孩,手里抱着一只破旧的陶铃。
“您是阿启先生吗?”
女孩问。
“我是。”
“我们是从凉州来的。”
她说,“我们村子里没人识字,也没人记得祖先是谁。
但我们听说,您教孩子们说真话。
所以我们走了八天,想来上一堂课。”
阿启怔住。
他本以为,随着回声塔黯淡,随着“寻名”
成为常态,他的时代已经结束。
可眼前这些孩子的眼睛告诉他:**火种未熄,只是换了传递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