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悬黎见他离开,搬了个圈椅,挨着床沿坐下,合上了双眼。
他方才倒下去的声音,像惊雷一样在她脑海中反复惊响。
陆观阙的父亲,也就是那位国公爷,昨日去世了。她说那些话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件事。
如今知道了,似乎有些晚了,毕竟,陆观阙已经被自己气得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孟悬黎深吸一口气,混乱的思绪逐渐沉淀下来。
她发现,自己从前的反抗、逃离、硬碰硬,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无论开始筹划的有多好,最后的结果都是撞得头破血流,将他逼得更加极端偏执,将自己陷入更深的困境。
她缓缓睁眼,目光落在陆观阙脸上。
此刻,他褪去了所有强势和愤怒,眉目紧皱,薄唇抿成一条线,整个人透露出令人怜爱的脆弱。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再和他硬碰硬下去,她能把他逼疯,他也能把她逼疯。
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
孟悬黎眯起眼睛,眼底晕染出冷漠。既然暂时逃不掉,既然他的执念这么深,或许,她可以利用这一切?
利用他此时的虚弱,利用他的执念,利用他心意……甚至,可以利用他对自己的那点“好”。
她恍然起身,拉上帐幔,侧躺在他身边,探了探他的鼻息,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
她想给他拉被褥,却不小心掠到了他手臂上的红痕,定睛一看,十分怖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被狼咬了。
孟悬黎眼神复杂,沉默了半响。
最终,像是下定了决心,眼神渐渐黯淡,依偎在了他怀里。
#
陆观阙醒来时,头痛欲裂,喉间干涩,身子仿佛刚从深海中打捞出来,沉闷,无力。
他微微一动,垂眸看到孟悬黎蜷缩在他怀里,呼吸平缓,睡得很沉。
她的手搭在他的胸膛上,姿态温顺安静,是一种有悠远梦幻的感觉。
陆观阙喉间滚动,闭了闭眼,只觉自己是在做梦。
他并未推开她,只是静静端详着她的睡颜,目光如利剑,细细挑开她身上的伪装。
热风忽至,陆观阙轻哼冷笑,她倒是学聪明了,看见自己怒火攻心,知道硬碰硬不成,就开始用软刀子了。
孟悬黎像是被他吵醒,倏地蹙眉,缓缓睁开眼。
她抬眸,对上他那深不见底的眼眸,微微颤抖,刻意担忧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说着,她抬手去探他的额头。
陆观阙猛然攥住她的手腕,声音沙哑:“阿黎,你的演技真的很差。”
她吃痛,倒吸凉气:“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因为我才生病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发现硬的不成,想要来软的?”
陆观阙单手抚上她的脸,迫使她直视着自己:“还是趁着我生病这个机会,放松我的警惕,骗取我的信任……”
“为你下一次逃走做足准备?”
他的话,组合在一起,像一副九连环,精准地让她为难,让她解不开,让她找不到出路。
思索了一瞬,孟悬黎咬着唇,苍白辩解:“我没有……”
陆观阙在暗处盯着她,目光意味不明。
忽而,他松开她,缓慢起身,披了件外袍,径直走向外间,沉声吩咐道:“德叔,把那些东西都拿进来。”
德叔应声而去,又急促而来,手里捧着紫檀木匣子,小心翼翼地放在了罗汉床的炕桌上。
陆观阙摆了摆手,德叔合门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