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近乎羞辱的敲打和警告。
但对陆观阙而言,他压根没听到后面的话,或者说,他听见了,却全然不在意。
他只是在听到“准了”二字时,身体松懈了一些,再次叩首:“谢……谢陛下恩准。”
陆观阙艰难站起身,因高烧和虚弱略微晃动,旋即稳住身形,不再多看皇帝一眼,转身,离开了御书房。
皇帝见他不表态,又这般离开,气得将御案上的镇纸全部扫落在地,碎裂声惊得内侍们跪倒一片。
“混账东西!”皇帝低声怒骂,眼底却闪过一丝担忧。他这个表弟,怕是真的要被折腾死了。
国公府外,马车已经备好,车内铺了厚厚的软垫。德叔红着眼眶,带着一群精心挑选的护卫在此等候。
他看见陆观阙回来,忙迎上去:“国公爷……”
“出发。”陆观阙没有多余的话,直接吩咐道。
他在护卫的搀扶下登上马车,身体滚烫,呼吸急促,一坐下,就闭上了眼。
“您的药。”德叔将药碗递给他。
陆观阙睁开眼,掀开车帘,接过药碗,看也不看那黑褐色的药汁,仰头一饮而尽。
旋即,他又拿起水囊,猛灌了几口,压下心中翻涌的呕意。
“用最快的速度,去益州。”他哑声命令,声音癫狂又平静,“沿途所有线索,一一排查,不得有误。”
“是!”车外的护卫齐声应道,声音肃杀。
马车朝着益州方向疾驰而去,车轮碾过路面,发出急促的滚动声。
陆观阙靠在车壁上,额角渗出冷汗,胸口剧烈起伏。时冷时热的感觉侵袭着他,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徘徊,但他的念头只有——
他要找到她。
拼上这条命,他也要找到她。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绝不允许她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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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日后,寒风萧瑟,秋意更深。
雨声敲打着驿站的马厩,邬明勒住马,看向一旁的孟悬黎,眼神复杂:“李兄弟,此地一别,不知何日再见了。”
“你当真要去燕京?”
孟悬黎点了点头,轻松道:“是,燕京繁华,机会也多些。邬大哥你呢?真的决定要回钱塘了?”
“是啊。”邬明望向南方,眼中带着忧虑和期盼,“总要回去看看,也希望,能打听到我朋友的消息。”
他收回目光,郑重地对着孟悬黎抱拳:“李兄弟,一路保重!他日若有缘,再相见。”
“保重,邬大哥,后会有期。”孟悬黎也抱拳回礼。
两人在驿站口分别,一个向北,一个向南,马蹄声消散在苍茫的秋色里。
孟悬黎深吸一口气,继续策马,向着燕京方向前行。
孤身上路,虽寂寞,却也有前所未有的自由与畅快。
半月后,燕京。
北地寒风凛冽,孟悬黎风尘仆仆抵达了这座北方重镇。她行事小心,寻了处僻静的客栈落脚。
她本想着还继续穿男装,但一想到东都丢失的马、干粮、男装,就觉得可能会暴露。
所以,她落脚后,第一件事便是换回女装,洗去所有易容的痕迹,恢复原本的容貌,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坚韧和警惕。
孟悬黎耗费多日,多方比较,打
算寻一处合适的宅院安顿,可她没想到,这找房子的过程顺利得超乎想象。
不过两日,牙人便兴冲冲地来回话,说找到一处极好的宅子,那位置清净,格局方正,最关键的是租金比同类宅院低廉不少。
孟悬黎去看时,果然十分满意,小院干净整洁,甚至还种着些梅花,透出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