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裂开一道缝隙,月光倾泻而下,正好照在悬浮的“足迹号”模型上。刹那间,整辆车仿佛活了过来,车身彩绘中的太阳与山脉开始微微发光,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唤醒。
坂本健不知何时出现在控制台旁,低声对美绪说:“信号接通了。”
美绪点头,启动远程联动程序。
下一秒,全国十九所合作学校的同步感应毯全部激活。无论是在高原帐篷里围坐的孩子,还是南方盲校宿舍中握着导杖的少年,他们的脚下都浮现出相同的莲花光纹。而在北极科考站,阿米尔和他的同事们也将木屐摆成圆形,围着篝火跳起了简化的“步序舞”??每一步都严格遵循铃木最初设定的节奏。
世界,在这一刻完成了闭环。
铃木忽然感到一阵眩晕。他扶住车模基座,呼吸变得急促。千夏立刻察觉不对,伸手探他额头,发现滚烫。
“发烧了。”她皱眉,“你是不是从昨天就没休息?”
铃木摇头:“没事……我只是……太想完成这件事。”
他确实已经连续工作三十多个小时。为了今晚的艺术节,他亲自调试每一台设备,校准每一段投影,甚至反复演练那段行走仪式直到凌晨。身体早已透支,但他不愿倒下。
“走吧。”千夏果断挽住他手臂,“你需要睡一觉。”
铃木还想挣扎,却被一声稚嫩的呼喊制止。
“铃木老师!”
是那个戴着金属支架的男孩。他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艰难地跑过来,脸上满是焦急。
“你怎么下车了?快回去躺着!”铃木想扶他,反被推开了。
男孩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展开时墨迹还未干透。那是一幅画:一辆巴士行驶在彩虹桥上,车顶站着无数孩子,每个人脚下都延伸出光之轨迹,连接成一片璀璨银河。
“这是我梦到的。”他说,“你说让我慢慢飞……所以我梦见我们飞起来了。”
铃木怔住了。
他接过画,指尖微微发抖。雨水浸湿了边角,颜色晕染开来,反倒让整幅画面多了几分梦幻感。
“谢谢你。”他轻声说,“这是我见过最美的路线图。”
男孩咧嘴笑了,露出缺了一颗门牙的缝隙。然后他转身,一瘸一拐地跑回车上,动作笨拙却坚决。
千夏扶着铃木往休息区走,途中经过一面“声音墙”??那是由数百个小型扬声器组成的装置艺术,每个喇叭里都储存了一句来自旅途中的话语。此刻正循环播放:
【谢谢你们来听我们走路。】
【原来我的脚步也可以温暖别人。】
【我不怕黑了,因为我记得你的节奏。】
【请再来一次好吗?这次换我带你走。】
走到半途,铃木突然停下。
“千夏,”他望着远处渐渐散去的人群,“你说……如果我们不停下来呢?”
“什么?”
“我是说,”他眼神渐亮,“艺术节结束了,但旅程不该结束。我们可以继续开下去,不再局限于特殊学校。去普通中学,去社区中心,去火车站、机场、医院走廊……让更多‘正常人’也听听自己的脚步声。”
千夏愣住。
“你想教所有人‘破冰行走’?”
“为什么不?”他笑了笑,“你以为只有残障者才需要被听见吗?那些每天挤地铁、面无表情打卡上班的大人,他们的心跳早就不规律了。他们才是最该重新学习走路的人。”
风吹起他的衣角,发丝贴在汗湿的额头上。尽管虚弱,那双眼睛却亮得如同初燃的火种。
千夏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那你得先治好发烧。”她说,“而且,得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下次出发前,我要在车上装一张真正的床。不是折叠椅,也不是沙发。是一张能让你好好睡觉的床。”
铃木点头:“成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