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冷静一点!”
张霆吼道,电话在同时接通,他直接把电话扔给护士对接过敏药物和既往病史,自己拼命按住曾绍。
程之卓没有家属,唯一的意定监护人就是许应荣,对方接到电话,已经在赶来的路上,鉴于情况危急,医生就说先做手术。
手术门关上,红灯亮起,曾绍和程之卓中间架起厚厚一层屏障,曾绍支撑不住踉跄在地,此刻耳边嗡鸣,听不见他的声音,眼冒金星,看不见他的状况,慢慢手脚发麻,和他一样在与死亡搏斗的临界点。
张霆自己还受着伤,拉了几下才把曾绍扶到座椅上,然后长叹一口气,“那么多次,程总哪次不是化险为夷?别太担心。”
“不一样,”曾绍目光呆滞地看向地面,恍惚喃喃:“这回不一样。”
毕竟前世的程之卓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在监狱遭遇不测,然后重生。曾绍克制不住地胡思乱想,倘若这个世界果真是个巨大的轮回,程之卓能死而复生,被投放到前一个时间点的平行世界,原本是为改变自己的轨迹,那么时间一到,这个‘任务’没完成,他会不会——
曾绍不敢想。
张霆欲言又止,他十分清楚曾绍究竟有多在乎程总,那根本是不顾一切的疯狂。可惜他不是医生,打的包票也不管用,所以最后也只是拍了拍曾绍的肩膀,
“我叫医生过来给你处理一下。”
张霆刚出去,护士中途又跑出来问:“监护人还没到吗?!”
曾绍蹭地站起来,恨不得冲进去替程之卓受罪,“里面怎么了!”
护士看他虽然和伤者没有关系,但字里行间掩饰不住对伤者的关心,于是一时心软道:“伤者情况不好,你们做好心理准备。”
曾绍一愣,似乎没听懂,“什么心理准备?”
“就是情况不太好的意思。”
说完护士转身回手术室,开门的瞬间,里面的仪器拉出一道分外刺耳的报警声。
张霆去找医生的路上正碰见下车的许应荣,于是三人一道赶回来,过了拐角就是手术室外的走廊,许应荣抬眸一看,忽然站住脚,
“他发什么神经?”
紧接着三人同时听见一道揪心的笑声,响彻长廊,笑得比哭还难听,引得众人心生好奇,但又不忍直视。
“不好!”
还是张霆反应过来,当先冲过去夺下曾绍手中的刀,那把折叠刀锋利却小巧,以至于离曾绍最近的吃瓜群众根本没反应过来。
差一点,差一点就要血溅当场。
“你疯了!”
张霆直接把刀扔进垃圾桶,气到破音,“他人还在抢救,你这么着急下去等他?!”
“他不会活过来了。”曾绍说。
张霆看曾绍这副神神叨叨,以为他几次三番面对病危的程之卓,已经出现了类似精神失常的症状,“你怎么知道?医生都没放弃!”
“我就是知道!”曾绍语无伦次,但又笃定道:“就跟前世一样,也是这个时间点,然后他就会永远离开这个世界离开我,那我不如先他一步过去等他!”
自刎不成,曾绍还想撞墙,张霆和几人合力拉住他,心里莫名一阵恐慌:“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别说张霆,就连许应荣一个握手术刀的,以前在学校敢和尸体并肩而眠的唯物主义战士,听见曾绍这番言辞也有点发怵。
此刻曾绍坚定不移地钻进死胡同,力道大得吓退周围一片人,张霆几乎压制不住,大吼道:“快想想办法!”
医生们这才反应过来给曾绍打镇定,只是一针下去收效甚微,几个人还是按他不住,于是张霆当机立断,“再打一针!”
医生忙摇头,“镇定虽然不是麻醉,但也不能乱打啊!”
张霆手臂渗血,此刻早已满头大汗,闻言他二话不说直接抢过来,有多少扎多少,先把这家伙弄晕了省事儿。
兵荒马乱之后,许应荣就看到曾绍双眸暗淡,成了一具枯萎的死尸,好像他不是睡着,而是如他所言地死去,化为腐朽。
几人把曾绍扛上转运床,原地等待护士协调病房,寂静的等待间许应荣忍不住好奇,问他怎么知道曾绍这是要自杀。
以前许应荣总是刻板地把曾绍和庄建淮一类的混蛋划等号,对程之卓的说法也始终持怀疑态度,认为这不过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但此刻他终于发现,自己好像确实并不了解曾绍。
张霆翘起二郎腿,一掏裤袋又想起这里不能吸烟,于是转头看了眼昏睡的曾绍,笑道:“当年程总跳江,他带人追寻程总的下落,几天几夜没合眼,沿江一带都找遍了也不见踪迹,我们就劝他先回去休息,这么大海捞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抬头盯着许应荣,“那时他就是这么癫狂长笑,然后一头扎进冰冷的江里。”
听罢许应荣沉默不语,这倒是让他想起那段时间的曾绍,他隔着距离远远望过一眼,曾绍每天就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与行尸走肉无异。只是随着时间推移,许应荣已经逐渐忘记当初那样痛不欲生的曾绍。
如果躺在里面的是舒方鹤,许应荣下意识捂住心口,原来只是假设都会好痛。
“我知道你讨厌曾总,有时候我也觉得他就是个混蛋,”张霆话锋一转,难得正经,“可他小小年纪就被卖到山村,刚逃出来又被赵恺拉进黑森林这个地狱,回到庄氏又被金主包养,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被人掉包的真少爷,对方不仅替他享受几十年的清福,还害他再也见不到母亲…有时候设身处地地想,他或许已经尽力做到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