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该,”
许应荣没说下去,他也说不下去,张霆说得对,曾绍从小在善恶混沌的灰色地带长大,掠夺和凶狠才是他的保护色,一朝回到人间,曾绍才有机会摸索着去做一个正常人。这样跌跌撞撞成长起来的人,又怎么苛求他像那些家庭美满,情感饱满的人一样,知道该怎么去爱?
这时护士过来带他们去VIP病房,张霆走前叮嘱:“有什么情况及时联系,我怕他随时会醒过来。”
然后张霆随曾绍来到VIP病房,医生给曾绍处理完伤口,忍不住多说了几句:“难怪几个人都按不住,这肌肉这么结实,抗造得很。”说着他瞥见张霆血迹斑斑的手臂,咋舌道:“你这看起来还更严重些哩,来拆了我给你重新清创包扎…”
没等医生给张霆包扎完,就有护士过来摇医生,说楼下普通病房的老人家属停缴费用已经好几天了,打电话人也不接。
“两个老人就他一个儿子,就算付不起医药费,也不是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医生叹了叹气,住院部和急诊科一样写满了人情冷暖,有时候即便想帮也帮不进忙。
“就是说啊,”说着护士压低声音,“不过我听旁边床的说,他们好像还有个女儿——”
她戛然而止,看了眼张霆,医生就说:“伤口包扎好了,有事按铃,这片有专人负责。”
医护走后,张霆只开一盏小灯,然后靠着沙发打盹,他怕曾绍忽然醒来,又怕错过手术室那边的消息。后半夜,窗外的鞭炮声小了些,他迷迷糊糊睡着,乱七八糟地做起梦来。
梦里全是边絮,冲着他傻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下一秒他忽然惊醒,耳边回荡着刚才那个小护士的闲话。
第89章
张霆回来的时候,正听见曾绍迷迷糊糊在喊阿文。他心里一惊,这么大剂量的镇定剂下去,要是曾绍还能在短时间内醒来,那还真算他天赋异禀。好在张霆过去一瞧,曾绍只是半昏半醒,是在说梦话。
“你也算能折腾了。”
张霆松了口气,给他掖了掖被角,难得的睡意也一扫而空,张霆索性坐在床边处理堆积的事务,只是手机pad来回翻一轮,他越看心里越烦躁,然后就掏出手机打电话给家里。
集团事务繁忙,加上曾绍时不时安排的额外任务,张霆其实不常回家,只是边絮伤好之后始终疯疯癫癫的,他怕她回父母家有危险,就一直把她安顿在自己家里,请了护工和住家保姆一起照顾。
保姆接到电话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迷迷糊糊道:“先生怎么这么晚打电话呀?”
往常每天下午张霆雷打不动都会来电询问,今天保姆以为张霆太忙就忘了这事,没想到过了零点也要打回来。
张霆赶忙看了眼手机,原来现在已经凌晨两点半,他扶额道:“抱歉,忙昏了头。”
保姆笑笑,她知道张霆想问什么,直接说:“别的都好,就是小姐今天没什么胃口,两三个饺子就饱了,菜也没怎么动。”
听罢张霆肚子忽然跟着叫了声,除了下午啃的那半个面包,到现在他也是水米未进,这元旦过得真是鸡飞狗跳。
“她心情不好?”张霆问。
保姆打了个哈欠,魂飞天外,“也可能是午觉没睡好,所以晚上兴致不高。”
“哦,”张霆不敢再打扰,“那您睡吧,下次不会这么晚打回来。”
说完他要挂电话,保姆倒是清醒过来,“瞧我这脑子,刚忘了说,小姐下午问过您晚上回不回来,我说年底公司事多,您大概会很忙,她就没问下去了。”
“哦”
张霆心里一动,难道她是在等自己回去?但他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大概近墨者黑也成了变态。边絮现在和傻子基本无异,一个傻子又怎么会对别人有所期待?他也不该对一个傻子有任何期待,即便他从前有过。
“这两天确实忙,过两天再回家,有事及时打电话。”
挂了电话,病房霎时安静下来,张霆呆愣坐着,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保姆的那句话,没过一会儿手机又响起来,他下意识以为保姆还有事,一看却是许应荣。
“手术很顺利。”许应荣说。
张霆靠上椅背,“那就好。”
“不过术中出现好几次不明原因的休克,”许应荣话锋一转,“我想过两天等他情况稳定一点,转回协安我自己来照看。”
“好说,”张霆又坐直了,“时间不早,要不要送你回家休息?反正ICU也不能守夜。”
许应荣顿了顿,然后问:“曾绍醒了吗?”
没等张霆回答,曾绍眼睛一睁,忽然从床上坐起。
…
“做噩梦了?”
忙到此时正要回房的顾胜朝冲进段克渊卧室,就见他坐在床上,两眼泪汪汪。
“没事,”段克渊衣衫松垮,抱膝坐着,眼睛越擦越红,“梦到小时候的事儿了。”
进门前顾胜朝隐约听见小弟口中大喊别打自己,他沉默片刻,道:“以后爸妈和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没人敢欺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