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冕看了他一眼,又道:“他说自己前一日喝了酒,当天昏昏欲睡,也没记住是谁。”
顾涟初手指一松,慢慢靠在了椅背上,“哦,那这条线就不能往下查了。”
李冕点了点头。
顾涟初突然想起,从一开始拿到信,到后面抓人、收押、审问,李冕始终没有显现出一丝一毫的震惊,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顾涟初看了他半晌,突然问道:“封大人告诉你之前,你已经知道了?”
李冕眼睛黑沉沉的,片刻后,他的声音犹如寒夜中的一片冷光,“一直。”
顾涟初顿时毛骨悚然。
“入京之后,我常在坊市行走,”李冕道,“在当铺看到了本属于皇宫的东西。”
李冕看向他,“你也进去过。”
顾涟初猛地站起来,否认道:“我没买!”
李冕似乎也被他吓了一跳,说:“我未曾说过。”
顾涟初扑通一声又坐下了,心有余悸地埋怨:“那你这么说做什么,还以为你怀疑我呢。”
李冕道:“你当时去做什么了?”
顾涟初毫不费力地就想起来自己唯一一次进当铺,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那时候日子不好过,我就准备……”
他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下意识捂住脖颈上戴着的白玉坠子。
之前戴上是为了博得同情,之后忘了摘下来,这么久慢慢竟然习惯了,成了他从不离身之物。
李冕目光下移,看向他衣领处露出的一点红绳,“你想要将它当了?”
顾涟初摇头,又在他的目光里,犹豫地点了点头。
李冕沉默了一会,心里莫名有些不高兴,但又知道他肯定走投无路才会出此下策,心中莫名涌起怜惜,各种情绪交织,他忍不住埋怨道:“……薄情寡义。”
顾涟初顿时有些委屈,自己是打了当掉的主意,但是最后又后悔了啊。
看顾涟初低着头不说话,李冕不知怎的突然起了坏心眼,伸出手来,压低声音故意说:“既然不珍惜,还我。”
顾涟初的心像泡在醋里一样,按在那枚玉坠上的手顿时收紧,他都不敢抬头看李冕的眼睛,一把抓起桌上的剪刀,扯开衣襟,将那红绳剪断,丢在李冕手心,夺门而出。
连自己想打探消息的小心思,还有方才说了半截的话通通忘了个干净,只能记得红绳勒着脖子时那一点颤抖。
“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还不想要呢!挂在脖子上,放在衣服外面,一会儿就冰凉,只能贴着皮肉放,跟李冕一样难伺候!”
顾涟初跑回自己房间,门被摔得震天响。房顶的叶崇石鸡腿都差点被吓掉了,悄咪咪地靠到哥哥那边。
“哥,主子怎么把顾哥惹生气了。”
叶崇玉一把捂住他的嘴,沾了一手油后,嫌弃地甩了甩手,压低声音道:“你闭嘴!上次吃鸡腿光咀嚼就被王爷罚了俸禄,不知道王爷耳朵有多灵吗?还敢嚼舌根?”
叶崇石挠了挠头,赶紧住嘴。幸好房间里的李冕正一脸呆滞地看着手心的玉坠,上面还有顾涟初的体温,压根没听到。
那红绳竟然不是自己最初看到的那一根,不知是不是从夏时颂那里学的,他给红绳编了一圈花纹,被剪断后就支棱出长长短短的毛茬来。
好似正在替主人鸣不平。
李冕叹了口气,悄悄推开窗朝顾涟初的屋子看过去,只见离自己最近的那扇窗也开了一条缝,暖黄的光泄成一条线,正有一只圆眼睛朝这边瞧着。
李冕薄唇微动正要说什么,那扇窗“砰”地合上,灯也被吹灭了。
坏了,真生气了。
叶崇玉在上面看得啧啧称奇,忍不住悄声道:“小石头,主子这段时间把一辈子没吃过的苦都吃了。”
叶崇石咬着鸡腿,怕被发现,只好超慢速度咀嚼,全神贯注地吃着,都没听到他说什么,“啊?”
“算了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叶崇玉揉了一把他的头发,然后又愁眉苦脸地说,“说实话,你哥我也不懂。”
在廊下站着的赵再彤:……两个人凑不出一个齐全的脑子。
他叹了口气,随后整肃衣装,站在门外叫道:“主子,有消息了。”
李冕将玉坠拢在手心,施施然坐下,清了清嗓子说:“进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