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杖猛击地面。
刹那间,七十二道虹光自天地四方汇聚而来??那是散布各地的赎言碑感应到执钟者的召唤,自发共鸣。每一道光芒中都浮现出一段话语:
东海渔夫的妻子说:“我要让所有人知道,海死了,是因为官船倒毒。”
北漠孤儿院的孩子们合唱:“娘亲不是病死,是被打死的。”
南疆老农跪在碑前:“我儿子因举报贪官被活埋,坟头连块碑都没有……”
万千声音交织成网,穿透幻境,直击伪声钟的核心。
黑影发出凄厉嘶吼:“不!你们不该记得!你们应该忘记!安宁才是大道!”
“不。”阿篱一字一顿,“记住才是救赎。”
她张开双臂,将石头护在身后,朗声道:
“我宣布:从今日起,所有被你吞噬的声音,归还主人!所有被迫沉默的记忆,重见天日!你不再是‘伪声钟’,你只是历史的一个教训??一个关于恐惧如何孕育谎言的教训!”
话音落,初声钟遥遥应和。
一声,两声,七十二声!
七十二座赎言碑同时鸣响,声波如潮,席卷整个北境。风雪骤停,大地震颤,那些失踪的孩子一个个从雪地中醒来,怀里抱着冰铃铛,脸上泪痕未干,口中却喃喃重复着自己曾经不敢说出的话。
而在浪浪山声塾的课堂上,一个小女孩突然举手:
“老师,我梦见好多小朋友在哭,他们说‘粮仓是空的’……我还听见一个坏钟在唱歌,但它现在不唱了。”
阿篱抚摸她的头,微笑:“因为你也在听。”
数日后,北境废庙遗址被彻底净化。那枚伪声钟残核化作一块焦黑石块,被封入特制铜匣,送往浪浪山地宫深藏。匣外刻着一行字:
>“此物曾名‘安定’,实为枷锁。
>后世若有执政者欲重启此类器械,当以此为戒。”
与此同时,朝廷派出钦差大臣巡视天下,正式承认“言巡队”为合法组织,并拨款修建“声驿”系统,连接七十二赎言碑,确保民间疾苦可直达御前。
三个月后,万民议政大典如期举行。
紫宸殿外,百姓代表排成长队,手持誊抄好的冤案文书、口述记录、诗文谏书。有人穿粗布麻衣,有人拄拐携幼,甚至还有盲叟牵着导路童前来陈情。
皇帝亲自坐于殿上,未设帘幕,不避目光。
第一位发言人是个十二岁少女,来自西南边陲。她颤抖着念完父亲被诬陷通敌的全过程后,抬起头,直视龙座:
“陛下,若您今日仍选择包庇真凶,那么您坐的就不是江山,是一座由谎言堆砌的坟墓。而我,愿意做第一个往这坟上撒花的人??因为总得有人开始。”
满朝文武屏息。
良久,皇帝缓缓起身,摘下冠冕,伏地叩首。
“朕,谢罪。”
三叩之后,他宣布:即日起废除“舆情司”,赦免所有因言获罪之人,设立“直言院”,专司收纳民间奏议;另命史馆重修《近三十年实录》,凡涉及隐瞒灾情、冤杀忠良者,一律补记加注。
退朝时,一片鸦雀无声。
没有人鼓掌,也没有欢呼。但每个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永远改变了。
当晚,阿篱独自登上浪浪山主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