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声钟静静悬挂,月光洒落其上,宛如披了一层霜华。她取出那本《未刊史》,轻轻放在钟下石台上。
“林知远,张元庆,沈青萝……还有所有没能留下名字的人,”她低声说,“你们听见了吗?有人开始说了,而且越来越多。”
风拂过,钟体轻震,发出一声悠远的鸣响。
她转身欲走,忽觉脚边微动。
低头一看,一只通体金黄的小蟾蜍正仰头望着她,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它跃上石台,围着《未刊史》转了一圈,忽然张口吐出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落在书页之上,瞬间融入纸中。
下一瞬,书中文字竟自行流动重组,原本晦涩的古语逐一显现为清晰今文,更有许多空白处浮现出从未记载的新篇章:
>“靖安四年兵变,实为太子劝谏减税,触怒权臣,遭构陷灭门……”
>“永宁七年大旱,户部尚书私吞赈银,皇帝明知却默许,只为维持国库账面充盈……”
>“更有历代守语人名录,共计三百二十一人,姓名俱全,事迹可考……”
阿篱怔住。
她猛然想起传说中的另一句谶语,历来无人能解:
>“金蟾三现,声运方兴。
>一吐为钟,二化为人,三归于民。”
难道……这才是真正的结局?
她蹲下身,看着那只金蟾。它眨了眨眼,蹦跳两下,转身跃入草丛,消失不见。
裴昭不知何时来到身边,递给她一碗热汤。
“听说北方又有新碑出现了。”他说,“在一处废弃矿坑里,工人们挖出了埋藏多年的尸骨,立碑当日,天空降下血雨,碑面自动浮现三千遇难者姓名,一字不差。”
阿篱接过碗,轻啜一口。
“我们会一直走下去吗?”她问。
“当然。”裴昭望着星空,“直到最后一个谎言被拆穿,最后一段沉默被唤醒。”
她笑了。
远处,山谷中的声塾灯火通明,孩子们正在练习朗诵:
>“我说话,故我在。
>我质疑,故我真。
>我哭泣,故我爱。
>我愤怒,故我希望。”
声音清脆,穿透夜色,与初声钟的余韵交叠在一起,汇成一条奔流不息的河。
这条河没有尽头。
因为它流向的,从来不是胜利,而是更多问题的开始。
而问题本身,就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