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无名庙宇的香客都散了,金觉也帮着用扫帚清扫了一下香灰尘土。
如今在无名庙宇内定居的金毛?也没闲着,金觉笑问道:“那麒麟山獬豸洞,你这些年可曾去过?”
聊天群里看着那边圣僧1号在观音禅。。。
夜深了,山风穿过巡声驿的竹檐,发出低而绵长的哨音。阿篱坐在声塾后院的老槐树下,手中那封无名县令的信已被月光洗得泛白。她没有立刻烧掉它,也没有交给任何人转录成《民声录》??这封信太重,像一块沉在胸口的铁。
她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十年来,浪浪山的声音如藤蔓攀爬荒原,悄无声息地扎进每一寸被遗忘的土地。守语学堂的孩子们已能背诵《问为什么的孩子最勇敢》全篇;遗音寻访队带回的卷宗堆满了三间石室,有些纸页上还沾着矿工的血、渔夫的盐渍、边军冻裂的手印。朝廷虽设言察院,可那些奏章往往石沉大海,唯有当民间声浪汇聚成潮,才会被迫回应一二。
但这封信不同。
它不是控诉,而是忏悔;不是来自受害者,而是加害者中的觉醒者。一个曾亲手掩盖真相的官吏,在女儿死后终于听见了自己的良知。这种声音,比千百份冤状更刺耳,也更珍贵。
“他还在等。”身后传来觉微的声音。老人拄杖立于阶前,眉心星光微闪,“那封信不是投石问路,是垂死之人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阿篱点头:“所以他不敢署名,不敢寄往京城,只敢把希望托付给一个偏远山野里的孩子。”
“你要回他什么?”觉微轻问。
她望着远处赎言碑群,那里有无数名字刻在石上??有的清晰,有的已被风雨磨平。但她记得每一个故事:那个因举报贪官而全家失踪的书吏,那个为救村民冒死传递灾情却被定为“妖言惑众”的妇人,还有十年前在幽州狱中听着诵读声活下来的阿禾……
“我要告诉他,”她说,“我们不仅会听,还会陪他说出口。但这条路,一旦踏上,就再也不能回头。”
第二天清晨,阿篱召集核心诸人于钟前议事。
裴昭披甲而来,肩头落了一层薄霜。“你说要启动‘共述计划’?”他眉头微蹙,“让一个前作恶者站出来发声?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其他官员会说我们在收买叛徒,保守派会借此攻击整个言权体系虚伪软弱。”
“正因如此,才必须做。”阿篱目光坚定,“过去十年,我们记录的是受害者的哭声。现在,是时候让加害者也开始忏悔了。否则,正义永远只是半截子工程。”
柳芸抚着油纸卷轴,沉吟道:“可若他中途反悔,或被上级察觉灭口……风险太大。”
“那就让他不单独行动。”阿篱取出一张舆图铺开,“我们要做的,不是接受一封密信,而是建立一种机制??让所有想说实话却不敢说的官员,能找到一条安全、匿名且有力的通道。”
她指尖点向地图上的七十二州:“从今往后,每座巡声驿增设‘静语阁’,仅供内部使用。任何身居官职者,只要携带真实证据前来,便可获得三日庇护,并由专人协助整理材料、设计揭露方式。全程不留姓名,不记笔迹,甚至不用现身。”
“相当于……体制内的赎音使?”觉微眼中星光一亮。
“正是。”阿篱颔首,“他们不必辞职,不必逃亡,只需在一个夜晚,悄悄放下一份文件、一段话、一页账册。然后继续扮演他们的角色,成为埋伏在黑暗中的眼睛和耳朵。”
裴昭沉默良久,终是缓缓抽出佩剑,在地上划出一道线:“若此举成真,便是对旧秩序最深的一刀。但他们绝不会坐视。御史台、靖言局残余、乃至宫中某些人,必会倾尽全力剿杀这条暗线。”
“那就让他们来。”阿篱平静道,“我们不再只是被动记录,而是主动点燃火种。这一次,我们要让腐败者自己暴露自己。”
会议结束时,天色已明。
三个月后,第一份来自“静语阁”的材料悄然抵达浪浪山。
那是一本账册残页,出自北方朔州粮仓。表面上看,只是寻常出入登记,但经柳芸与几位老誊录员交叉比对,发现其中有连续三年虚报存粮、实则调运至边军私库的痕迹。更惊人的是,其中一笔转账竟直通京中某位尚书府邸管家之名。
而这名管家,正是当年焚烧《民声录》百余册的执行者之一。
材料经加密处理后,通过新设的“飞声鸽驿”送往言察院、国子监、三大书院及五家民间报坊,同时附有一封匿名公开信:
>“我不是清官,也曾低头。但我不能再看着百姓饿殍遍野,而我的上司饮酒赏雪。
>这只是冰山一角。若你们还有勇气追查,请记住:下一个证据,将在冬至日出现在陇西驿站东厢第三格货架之下。”
举朝震动。
尽管官方试图封锁消息,称此为“别有用心之徒伪造构陷”,但民间早已议论纷纷。更有热血学子自发组成“查案会”,奔赴陇西蹲守。果然在冬至当日,一名卖炭翁模样的老者悄然放入一只陶罐,内藏完整运输路线图与受贿名单。
这一次,连皇帝都无法装聋作哑。
迫于压力,朝廷下令彻查,牵扯出十六名地方要员,其中包括两名节度副使。首次有高官因“欺君罔上、贻害民生”被罢免流放,而非以往惯用的“病退”“乞骸骨”等遮羞说法。
更重要的是,这件事让无数仍在挣扎的中低层官吏看到了希望。
半年内,静语阁收到密件四十七封,涉及贪腐、瞒灾、强征、冤狱等各类隐情。其中最具冲击力的,是一份关于西南铜矿的供述??一位主簿坦承,十年来官府以“炼铜供军”为名,强征数万徭役,死者逾三千,尸体直接填入废弃矿洞,对外宣称“疫病暴毙”。
这份材料背后,附着一张孩童画像,题字曰:“吾女小莲,殁于井水毒发,年六岁。我曾助纣为虐,今愿以余生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