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加一句:“传谕浪浪山:朕欲亲赴赎言碑前,诵读《守语誓约》全文。择日启程。”
消息传出,举国哗然。
有人欢呼,说这是百年未有之变局;有人怒骂,称皇帝被“邪说蛊惑”,动摇国本;更有保守元老集体请辞,扬言“宁不做官,不受此辱”。
但更多的人,只是静静地等待。
等待那一天的到来。
当皇帝真正踏上浪浪山石阶时,已是初春。
漫山遍野开满了野莓花,粉白相间,宛如云霞落地。赎言碑前,数百名百姓自发聚集,无人喧哗,无人跪拜,只是静静站立,如同守护某种神圣的平衡。
阿篱迎上前,不跪,不行礼,只深深一揖。
皇帝亦回礼。
他在碑前驻足良久,目光扫过一个个名字,最终停在一块新刻的石板上。上面写着:
>“李守仁,四十五岁,曾任县令。因如实上报灾情,革职流放。归来时妻亡子散。
>临终前言:‘我做得太少,但总算没全错。’”
风吹动他的衣袍,也吹动了所有人的心弦。
他转身,面向众人,清了清嗓子,朗声念道:
>“我说话,故我在。
>我质疑,故我真。
>我哭泣,故我爱。
>我愤怒,故我希望。”
声音起初微颤,渐渐坚定,最终响彻山谷。
那一刻,仿佛三百年前那位被诛满门的女子,也在某处听见了回应。
仪式结束后,皇帝私下召见阿篱。
“你不怕有一天,这一切又被推翻吗?”他问。
“怕。”她坦然答道,“所以我从不指望一次胜利就能永恒。但我们留下了种子。只要有人继续播种,荒原终将变绿洲。”
他沉默片刻,忽而一笑:“你知道金蟾子为何选择你吗?”
阿篱怔住。
“因为它听见了你第一次说话的声音。”皇帝轻声道,“不是呐喊,不是宣言,而是在村口,对着一群吓坏的孩子说:‘别怕,说出来也没关系。’”
她眼眶骤热。
原来最伟大的力量,从来不是对抗雷霆,而是温柔地告诉一个颤抖的灵魂:你的声音,值得被听见。
数月后,朝廷正式颁布《纳言宪章》,确立言论自由为基本国策,设立独立监察机构“闻声台”,并规定每年春分日为“共述日”,允许任何人在特定场所公开陈述过往错误而不受追究。
与此同时,《守语史》完成最终修订,交付天下刊印。最后一章,由阿篱亲笔写下:
>“我们曾以为,光明战胜黑暗,需要一场壮烈的战争。
>后来才明白,真正的胜利,是一代代人坚持在黑夜中点亮一盏灯,
>是母亲教孩子识字时多问一句‘这句话是真的吗’,
>是官员在签署文书前犹豫三秒,想起某个因谎言而死去的名字,
>是每一个普通人,在想要闭嘴的时候,终究选择了开口。
>这世界不会因为一个人的伟大而改变,
>却会因为千万人的微光,慢慢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