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论持续数小时,最终未能达成共识。但在会议室外的走廊墙上,不知何人用粉笔写下了一句话:
>“你们可以屏蔽信号,
>但无法阻止人们彼此听见。”
当晚,陈屿回到最初那座山谷。
石台仍在,钢笔静静躺着,笔尖朝天,仿佛等待下一次书写。他拾起它,轻轻吹去灰尘,放入胸前口袋。四周寂静无声,唯有山风拂过林梢,带来远方孩童的歌声余韵。
他盘膝坐下,取出那片梧桐叶,放在掌心。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落,叶片边缘泛起淡淡金光。他闭上眼,任思绪沉入宁静。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响起细微响动。他睁开眼,看见一只瘦小的手正伸向石台??是个约莫七八岁的男孩,衣衫褴褛,眼神却明亮如星。
“这是你的笔吗?”孩子问。
陈屿点头:“曾经是。现在,它可以属于任何人。”
男孩小心翼翼拿起钢笔,看了看,又抬头看他:“我能写点什么吗?”
“当然。”
孩子蹲在地上,用笔尖在石台上划动。动作生涩,却极为认真。片刻后,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迹浮现:
>“我想做个梦,梦见爸爸妈妈没走。”
陈屿心头一紧。他认出了这孩子的脸??曾在某次心理筛查报告的照片集中见过,编号0427,父母因“情绪不稳定”被强制隔离治疗,本人被列为“潜在幻想型人格”,送往偏远托管中心。资料注明“建议长期观察”。
他蹲下身,轻声问:“你还记得他们的声音吗?”
男孩咬着嘴唇,点点头:“我记得妈妈唱歌的样子,虽然跑调……爸爸总说我画的太阳太圆,不像真的。”
陈屿笑了:“那你画一个不那么圆的太阳吧。”
男孩摇头:“我已经不会画画了。那里不准用彩色笔。”
陈屿沉默片刻,从包里拿出一支蜡笔??是他特意保留的最后一支未被回收的“非标准色彩工具”。递过去:“试试这个。”
孩子接过,手微微发抖。他在石台旁边粗糙的地面上开始涂抹。先是红色圆圈,又添上锯齿状边缘,再用橙黄填充缝隙。最后,他在太阳下方画了两个人影,牵着手,笑着。
“这才是真的太阳。”他说,“有刺,有裂,会疼,也会暖。”
陈屿看着那幅画,忽然明白:真正的抵抗,从来不是激烈的对抗,而是坚持用不完美的方式表达真实的自己。
他站起身,望向远方群山。云层裂开,阳光倾泻而下,照亮每一片叶子、每一寸土地。他知道,这场无声的革命不会一夜胜利,会有反复、压制、遗忘与背叛。但只要还有人愿意做梦、敢说真话、肯为他人停下脚步,光就不会彻底熄灭。
钢笔仍在传递,歌声仍在蔓延,心跳仍在回应。
而他,将继续行走下去,带着那支笔,那片叶,那份相信。
因为在某个尚未到来的清晨,当所有被压抑的声音终于汇成洪流,世界终将听见??
那最初的一声轻语:
“我不幸福。”
以及随之而来的,亿万次回应:
“但我们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