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冷哼一声,却不回头,只对西凉兵道:“你护殿上前行,我去断后。”
“将军!”西凉兵急呼。
“这是军令!”董卓断喝,随即调转马头,单骑独斧,迎向追兵洪流。
薄明薇回首望去,只见那道魁梧身影逆光而立,宛如山岳横亘于大道中央。他肩甲破碎,血迹斑斑,可脊梁挺直如松,不曾有丝毫弯曲。那一刻,她忽然明白??这个人,从来不是为了权势而战,而是为了守护某种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泪水无声滑落,她紧紧咬住嘴唇,强迫自己不再回头。
董卓策马冲入敌阵,巨斧挥舞,如同死神收割性命。每一击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每一步都踏在敌人的尸骨之上。袁绍军虽众,竟被他一人阻滞片刻。
“放箭!放箭!”袁绍气急败坏,连连下令。
箭雨如织,董卓左臂中箭,仍不退缩,反而狂笑不止:“袁本初!你不过一介伪忠之徒,也敢妄称勤王?今日我虽死,然天下自有公论!”
说罢,他猛然掷出巨斧,直取袁绍面门!后者惊骇避让,头盔应声而裂。众将哗然,士气顿挫。
就在这短暂空隙,薄明薇一行终于冲入东市坊门。辎重车早已备好,车夫正是昔日牛憨亲信老卒孙五。见主公立至,老泪纵横,颤声道:“将军……殿下……老奴等您多时了……”
“不必多言,快走!”西凉兵推薄明薇上车,自己则翻身跃上车辕,持刀戒备。
马车启动,缓缓驶离洛阳城东。沿途百姓尚在梦中,无人知晓,这座帝国的心脏刚刚经历了一场足以改写历史的风暴。
车内,薄明薇解开外袍,取出金疮药为自己包扎腿上箭伤。血已凝固,疼痛钻心,但她神色平静,仿佛早已习惯这一切。
“将军他……真的会死吗?”她低声问。
西凉兵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将军百战不死,或有天佑。但今夜之后,洛阳再非我等容身之地。”
薄明薇闭目,轻轻点头。
的确,今夜之后,一切都不一样了。
德阳殿前那一战,不仅打破了袁绍掌控朝堂的野心,也让天下诸侯看清了一个事实:董卓虽粗鄙蛮勇,却非无谋之辈;而薄明薇这位乐安公主,亦非养在深宫的柔弱女子,她是能在乱世中执掌命运的女人。
马车穿行于黎明前最黑暗的街道,渐渐远离喧嚣。东方天际,一丝微光悄然浮现,如同利刃划破浓云。
与此同时,洛阳城内局势仍在剧变。
卢植、皇甫嵩等老臣趁乱控制南宫,宣布暂停朝议,封闭六门,严禁私斗。他们联名上表,请天子移驾河内暂避兵祸,并呼吁各方罢兵言和。
而曹操,则在城西收拢残部,面色阴沉如铁。他望着德阳殿方向升起的滚滚黑烟,冷冷道:“袁本初急于夺权,反被董卓所乘。此番若让那蛮子逃脱,日后必成心腹大患。”
身旁谋士程昱低声道:“主公所虑极是。然眼下不宜再战,当速定方略,安抚人心,待时机成熟,再图进取。”
曹操默然良久,终是点头:“传令三军,撤回营寨。另遣细作四处打探董卓下落,务必掌握其行踪。”
至于袁绍,虽怒极攻心,却也无法继续追击。一则士卒疲惫,伤亡惨重;二则朝中大臣群起指责其“擅兴刀兵,惊扰圣驾”,迫使其不得不收敛锋芒。他只得悻悻收兵,退回大营,心中却已将董卓与薄明薇恨入骨髓。
而在西陲荒野的一处破庙中,一匹浑身浴血的黑马踉跄停下。马上骑士摘下兜鍪,露出一张满是风霜的脸??正是吕布。
他望着洛阳方向,眼神复杂难明。
“董卓……你竟能活下来。”他低声呢喃,嘴角浮现出一丝莫名笑意,“也好。我吕奉先一生未逢敌手,若就此寂寞终老,岂非遗憾?”
他抬头看向天空,晨曦初露,万物复苏。
“下次相见,我必亲手取你项上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