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月笑:“挨饿的滋味太难受,我就想,至少在我能赚钱养活自己之前,不能再跑了。”
裴濯没再出声,一时间,天地间似乎只剩下窈月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
那条小路的确如窈月所说的那样非常狭小,两边都是山体石壁,中间仅能容一人侧身通过。
“你放我下来吧,”裴濯轻拍了拍窈月,“我可以扶着石头慢慢走过去。”
窈月将裴濯从背上放下,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舒展酸疼的肩背:“不得不说,你个文弱书生还真沉。”
裴濯在一块石头上坐着,垂下眼,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窈月见状,意识到自己无意间戳到
了他的痛处,刚忙补救道:“离家许久不练功都荒废了,背着你正好练一练手脚的力气。瞧,我胳膊比之前都紧实了几分。多背你几回,以后再遇到山匪就不用躲了,直接迎上去杀他们个对穿!”
窈月说得眉飞色舞,裴濯也跟着笑了:“原来你身上的巾帼豪气是家风使然,失敬了。”
“我家那破落户哪比得上你家。再说了,你爹定是太心疼你了,不忍心你学武吃苦头,才让你念书入仕。”
裴濯脸上的笑意一滞,抬眼看向窈月:“是我自己跟你说的,我不会武?”
窈月也愣了:“你倒是没这样说过……但我从未见过你拿过刀剑,你总是一副宽袍大袖的书生模样,也未见过你亲自撩袖子打架?所以,你是会武会打架的?”
裴濯又垂下眼:“略懂一二。”
窈月凑上前,好奇道:“你打架打得怎么样?厉害吗?”
一开始裴濯不肯说,经过窈月的再三逼问,才吞吞吐吐又带点小得意道:“在、在国子监里,未、未有敌手。”
“哟,还是国子监一霸呢。”窈月在心里偷乐,等裴濯把一切都想起来了,会恨不得掐死十年前什么话都往外说的自己吧。
“来来来,国子监一霸,让我这个桐陵城一霸带着你长见识去。”
二人靠着一点一点挪移和互相拉拽,花了好几个时辰才通过那条小路。
“这……果真很‘长见识’。”裴濯倚着一棵老树桩坐下,此时的他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干净地方,连原本无瑕如白玉的脸上也有一块不知从哪里蹭到的泥渍。
窈月见了他的这副狼狈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若是以这样的尊容混进流民里,也没人会怀疑的。”
裴濯看向乐不可支的窈月,有气无力地笑道:“彼此彼此。”又移开视线,看向仿佛没有尽头的山林深处,“还要走多久?”
窈月抬头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走快些的话一个时辰就能到了,应该能在城门落锁前赶到。来。”
窈月蹲下,将背向着裴濯,示意他将双手搭上来。
却没想到裴濯又开始寻借口:“不如你先进城,再让人来找我。左右等两个时辰而已,我保证就在此地,哪里也不去。”
窈月回头狠狠地瞪着裴濯:“我的耐心不多,我数三下,一。”
“你若背着我,自己也走不快,白白耽误工夫……”
“二。”
“这儿很安全,万一有异动,我会躲起来的……”
“三!”
裴濯在窈月的手刀劈过来之前,闭眼认命地趴到窈月的背上。
窈月在心里骂了一声:“倔驴!”又觉得此时的裴濯其实还算听话,若是换做十年后的裴濯,也许宁可找棵树一头撞死,也不会让她背。
窈月背着裴濯按照记忆里的方向,大步走进一片齐膝高的荒草地里。
一阵风贴地而来,吹得荒草簌簌作响。
窈月专注着辨别风声里夹着的其他声音,脚下则是一步不停地前行。
突然,脚踝处传来一阵痛意。
窈月痛得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嘶——”
裴濯关切道:“怎么了?”
“像是被……”被蛇咬了?可是大冬天的,山里哪来的蛇?
窈月低头看了看,双脚边都是一簇簇枯黄干瘪的草杆,又抬脚往四周踩了踩,没发现什么,便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