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可能是被锋利的草叶划了一下。”
裴濯担心地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要不停下来歇会儿,看看是否有伤口?”
“不必了,”窈月一边说着,一边加快了步子,“再耽误就赶不上进城了,还得再快些。”
小半个时辰后,窈月终于背着裴濯走出了那片布满荒草的山林。
看着近在眼前的官道,她如释重负地长呼出口气:“到了,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很快就能到城门……”
话还未说完,窈月忽然觉得眼前发黑。她以为是累了,用力地甩了甩头,想让自己保持清醒,但眼前的黑雾还未散去,手脚也跟着泛起一阵软意,尤其方才痛过的脚踝处,此时更是如尖锥刺骨一样地疼。
窈月忙将背上的裴濯放下:“我好像是累过头了,我歇……”她试图就近扶住一棵树稳住身形缓缓,但尚未来得及迈出一步,就身子歪斜地倒了下去。
“窈月!”裴濯惊惶地俯下身,才发现躺倒在地的窈月脸色发青,唇色却发黑,这是中毒了。
“怎么回事?”裴濯焦急地探向窈月的脉搏,乱得根本辨不出任何脉象。他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凝神想了一息,目光看向窈月的下身。
“失礼了。”
裴濯掀开窈月早已残破污损的裙袂,露出纤细如藕的小腿,一眼就瞧见在她右脚的脚踝处,有两个小却狰狞的血孔,没有流血,但附近的皮肤已然泛着青黑色。
裴濯想也没想就抽下自己的腰带,用最快的速度系在那两个血孔的上方,又低下头,双唇覆上那两个血孔,用力吸出毒血,而后转头吐掉,再接着吸。
窈月努力从混沌思绪中找回一点清醒的意识。她挣扎着从地上起身,看到的就是裴濯伏在她的脚边,不停吮吸着她脚踝上的伤口。
她惊得声音都变了调:“你……你在做什么?你这个疯子!你这样……你这样我们两个都会死!”
裴濯抬起脸看向窈月,微微弯起的嘴角处还沾着血迹,看起来既妖孽又疯魔:“那就一起死好了。”
“你……”窈月彻底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裴濯从袖中抽出一柄断剑,毫不犹豫地扎向他自己的大腿。
裴濯咬着牙,将断剑往血肉中扎得更深,让彻骨的痛意席卷全身,双腿的力气似乎在这铺天盖地的痛感中,慢慢恢复了些许。
他任那柄断剑继续插在腿上,深吸了口气,从地上抱起已昏过去的窈月,朝杳无人烟的官道一瘸一拐地走去。
虽然窈月说很快就能到城门,但裴濯觉得这段路几乎耗尽了他半生,才终于看到一座古旧却依旧巍峨的城门出现在天际间。
看到城门的那一瞬,裴濯的脑海里浮现出诸多模糊的画面。而随着他渐渐靠近城门,那些如蒙着一层雾气的画面越来越多,且越来越清晰。
十年前,他在这座城里看到的、听到的、经历过的一切,惊的、惧的、恨的一切,全部在这一刻涌向了他。
守城的士兵正如往常一样,在如血的夕阳下准备关门落锁,却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年轻男人逆着光,怀中像是抱着什么,腿上像是插着什么,整个人则像是中了邪,面朝城门一动不动地站着。
“诶!你是要进城吗?要进城就快点,马上就关城门了!”
士兵喊了几声没有回应,以为对方有耳疾,不忍心将人关在外头,只好小跑着上去提醒。
等士兵近了才发现,那男人闭着眼,像是睡着了。而他下半身衣裳上红彤彤的一片,不是夕阳,而是还在汨汨往外留着的鲜血。
那男人怀中抱着的是一个少女,双目紧闭,唇色发黑,显然正被一团死气笼罩着。
士兵连忙往城门的方向失声叫道:“天哪!来人!快来救人!”——
作者有话说:文中只是为了营造效果,现实中被蛇咬了千万别用嘴啊[笑哭]
第140章国子监(一四零)
最近的桐陵城很热闹。
先是空缺了十年的桐陵太守之位终于有人补上了。对于这位继任者百姓们也不陌生,竟是当年为守城而殉国的燕国公之长子,张逊。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新太守初到桐陵,就在一月内颁发了三道政令,减税、募兵、剿匪。一时间,城内人心浮动,议论纷纷。
再是出使岐国的使团平安归来,正在城内休整。桐陵远离京城,大多城中百姓终其一生都只能靠说书人的嘴皮子和衙门前张贴的各种诏令来想象京中大人物的风采。故而,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百姓前往使团下榻的驿馆,只为一睹京城大人们的模样。
最后是一则不到半日就传遍了桐陵街头巷尾的奇闻……
“听说了吗?昨日城门前出现神迹了!”
“听说了听说了!仙人踏着赤色祥云现世,送其女弟子下凡归家,竟是张太守失踪了十年的亲女儿!”
“真的假的啊?”
“是真的!我表舅家的二小子当时就在城门口,亲眼瞧见的,千真万确!”
“唉,定是国公爷忠勇,让仙人垂怜,在十年前救下了那孩子。当年的张家男人们都死在战场上,女人孩子却都死在自己人的刀下……”
“七叔公,您老糊涂了,张家的女人孩子是城破后被岐人害死的,该死的岐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