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觉得这版可以了,可以试着投出去,但是你最好回去再仔细看一遍吧,千万别犯低级错。小林啊,再加把劲,就差最后一组试验了,等试验做完,就抓紧写你的毕业论文,别耽误送审,这段时间就不让你做项目了,毕业要紧。哦,还有,工作的事我打过招呼了,之前你在会议上做汇报时,那边有留意到你,还在我面前夸了你,所以你不用太担心,正常面试就行。”
出了导师办公室,林知蕴松了口气,歪倒在工位上,这篇小论文前前后后改了五次了,每次交给导师,他都要给一堆修改意见,再改下去她都要成精神障碍患者了,这回心里的大石头落地,她心情很不错。
等今天做完最后一组试验,就可以开始撰写大论文了,接着就是送审、答辩、毕业、工作挣钱,想到美好的未来生活,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林师姐?”
坐她旁边的小师妹凑了过来,好奇问道:“朱老师怎么说?”
林知蕴眼睛明亮,嘴角止不住上扬,笑着说:“朱老师说没什么问题,可以投出去了。”
“哇!太好了师姐!”小师妹激动地抓了抓林知蕴的手臂,“这下终于能松口气了!”她真心为林知蕴感到开心,说着还顺手帮她把散在桌子上的文献归拢了两下。
正说着,坐在林知蕴对面的同门起身,他的脸拉老长,手里拿着实验记录本,经过时将本子“啪”一下拍在她桌边,冷冷道:“别聊了,紫外分光光度计都预热半小时了,赶紧来配标液。”
同门走远后,小师妹望着他的背影撇了撇嘴角,凑近林知蕴压低声音说:“师姐,李师兄那篇小论文又被拒了,这都被拒第三回了,你早上没来时,朱老师把他骂了一顿,这一上午脸都没松过。”小师妹越说越嫌弃:“没那个本事就别读博士啊,这毕不了业净给师门抹黑。”
林知蕴立刻抬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眼神往同门离开的方向扫了扫,低声道:“别瞎嘀咕了,要是被他听到,肯定要在背地里给你使绊子。”
她起身披上外套,抱上笔记本电脑,对小师妹说:“我得去做试验了,你抓紧改你的小论文啊,别摸鱼,写完发我,我先替你把把关。”
“知道啦,师姐。”
林知蕴刚推开实验室的门,就听见“哐当”一声,同门正背对着她,狂躁地骂了一声,抬起胳膊扫过台面,将他碰倒的试剂瓶“哗啦啦”推到地上,透明的、淡蓝的液体混在玻璃瓶碎片中四处横飞,甚至有几滴溅到了她的脚下。
她忍无可忍:“你疯了吗?”
同门转过身,狠戾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甚至有些令人作呕,他抬脚踩在碎片上往林知蕴方向走了两步,鞋跟碾过碎片的声音让她浑身激灵,“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让朱老师也照顾照顾我?怎么让谢师兄也帮我写写小论文?”他忽地转身,又走回了操作台,嘴里说了句:“你不就长得好看吗?就活该我们这些人毕不了业呗。”
此人心思沉重,平常基本不和师门其他学生交流,也不爱来办公室,谁也不知道他整天都做些什么。不过学生们都盼望着他最好别来办公室,因为他每次来,不是盯着其他人在做什么,就是阴阳怪气,哦对了,有时候还要给别人添乱。
他和林知蕴是同级,因为怕他毕不了业,所以朱老师安排林知蕴与他一起负责这个用于写毕业论文的试验。
而林知蕴虽然是个孤儿,但她从不贬低自己,反而开朗活泼,并且能力强、有责任心,课题组的老师和学生们都挺喜欢她。她同门说的话全是自个臆想出来的,林知蕴向来刻苦认真,所有成果都是靠自己,别人顶多帮她看看论文,提个意见。
而同门也永远不会知道她被朱老师骂个狗血淋头和被谢师兄委婉暗示换个研究方向时有多难熬。
考虑到他心情不佳,林知蕴并没有发火,而是一声不吭拿扫帚清扫玻璃片,她没那么能忍,只是今天心情好,不想因他坏了心情。
清扫完后,她把扫帚放回墙边,回头时却是瞳孔骤然缩紧,她惊慌喊道:“不能那样——”
“轰——”
耳边传来爆炸轰鸣声,眼前是刺眼白光,浓烟裹着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将她吞噬得一干二净,她感觉不到疼痛,但意识瞬间消散——
“沅儿,沅儿,醒醒——”
孟阿沅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喊她,这声音愈发清晰,是父亲!她睁开眼,孟玄德满是担忧的脸浮现在视线中。
“你又做噩梦了?又梦见自己落水了?”孟玄德轻柔抚摸她的鬓角。
唉,要真是落水就好了,她还能游回岸上,偏偏那是爆炸!神仙来了也跑不了。
这大概是林知蕴穿来的第三个月,刚来时,她几乎每日都会做噩梦,毕竟被脑残同门连累炸死,实在是个很憋屈的事情。
还好孟阿沅有个爹,让她不至于独自面对陌生的时代,而且这个爹对她很好。
“咱以后不去河边了。”孟玄德柔声劝慰,“爹去热饭。”
等孟玄德走出屋子,孟阿沅利落穿衣起身,到外头随意抹了把脸,活蹦乱跳坐到粗木方桌前。
孟玄德端来一碗粟米粥、两张麦麸饼、一碗咸菜。
孟阿沅饥早已饥肠辘辘,她把饼一掰,夹满咸菜,狼吞虎咽吃了起来,虽是粗茶淡饭,她却吃得很舒心,因为以前从来没有人会为她做好三餐,并在一旁欣喜地看她吃饭。
“父亲,您去忙吧,待会我把锅碗收拾了就去前头帮忙。”孟阿沅含糊说完,又端起粥喝了一大口。
可孟玄德却叹了口气,他起身道:“沅儿,别吃这么急,慢慢吃啊。”
林知蕴有原主记忆,以前的孟阿沅是个爱哭包,总爱黏着孟玄德,她甚至觉得,这孟阿沅离了孟玄德肯定活不长,都这么大了,没一点主见,去哪都得跟爹说一声,但这又有什么用呢?不还是掉水里淹死了。
但林知蕴没法像孟阿沅那般与孟玄德相处,孟玄德对她而言,不过是个才认识的陌生人罢了,而且她没爹没娘的,突然塞给她个爹,换谁也无法适应。
林知蕴脸皮薄,不好意思在孟家白吃白喝,所以逮住机会就得帮家里干些活,孟玄德以打铁为生,她就站在旁边学习打铁要领。
她很聪明,脑子转得够快,人又很勤快,短短半年就学个七七八八,可以自个打铁了。
孟玄德并没有因女儿变得懂事而欣喜,反而很失落,他无比痛恨那条河,害他女儿丢掉了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