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齐淑慎就成了京圈贵女中最善骑射的那一个,这份独一无二的性情,反倒让她成了不少世家小姐眼中的焦点,风头无两。
可在她十三岁那年,她的风头被一个初入京城的少女全然夺走。
那人就是辛师。辛师那年十二岁,随父征战有功,入京面圣,受封远嘉县主。
齐淑慎早听闻过这位在军营里长大的将军之女,却从未见过。心下总觉得,自己不过是少了些实战历练,若有机会,未必会输给她多少。
她没忍住去问父亲,自己与这传闻中战场上的天之骄女相比,究竟差在哪里。
没想到他父亲听了她的话后,只是哈哈大笑,并未直面回答,只是轻轻抚了抚她发顶,柔声道:
“之桃,你们不一样。”
之桃是她的乳名,比起“淑慎”,她更喜欢这个称呼。
但这句话,她不喜欢。
能有什么不一样?
那辛师能比她骑得快?还是射得准?她的骑射与京城一众世家公子相比,那也毫不逊色。
然而,当她真正见到辛师的那一刻,忽然就明白了父亲那句“之桃,你们不一样”。
辛师虽身着与她们一般的绫罗绸缎,却又极其怪异违和。那种违和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根本不消辨认,只需一眼,一众在锦衣玉食中娇养出来的贵女们,便似乎都能嗅到那重重罗纱下的血腥味与煞气。
自她踏入宴席的那一刻,所有贵女窃窃私语之声都消失了。齐淑慎本以为自己已经是个怪胎了,可当她见到辛师,才知道自己充其量只是这个锦绣花园里长得稍显奇特些的花而已,而辛师,却是一株只生长和盛开在荒漠风沙里的刺旋花,美丽,锐利,却与满室的温香软玉格格不入。
她一时惊了心,恍了神。
以至于在随后的骑射祭典上,她竟未察觉自己的马状态不对劲。她眼里只有前方那个游刃有余、操控着马匹如同操控自己身体一部分的身影的身影。
她看见辛师只领先她两个身位,她想,她只要再快一点,一定可以抢先摘下山顶的那朵象征魁首的金羽花,保住自己的荣耀。
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就好了。
祀神山顶草木葱茏,那朵灿烂的金羽花在满眼绿意里熠熠生辉。
前方辛师却似乎察觉了什么,放慢了一些,头微微侧过来,嘴唇开合,像是在对她说什么。
她根本无暇去听。
就是现在!
她双腿猛夹马腹,拼了命策马向前冲去,越过辛师,伸手一把摘下了那朵金黄。
她难以自制地扬起笑容,下一秒,却发现身下之马彻底失控,任凭她怎么死命勒紧缰绳,都无法使其停下半分。
疯马托着她往前狂冲。
而前方,是深不见底的悬崖。
直到这时,齐淑慎心底的后悔与害怕才争先恐后的涌来。她虽然不想输给辛师,但她更不想死。然而那马已然失控,发了疯往悬崖奔去,她吓得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若石头。
风声急速如刀,呼哧刮过她的耳膜。她心跳如擂鼓,忽得听见风声里断续而急厉的声音——
“跳马!!跳下来!!”
马已失控,狂奔如电,她此时跳下来,岂不是会摔成重伤?甚或会毁容?可不跳,前面就是死无葬身之地。
齐淑慎已经没有犹豫的余地。
十三岁的少女眼一闭,咬紧牙,心一横,从马背上翻身滚下。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一阵更迅疾的风掠过,在她即将坠地的刹那,一只细瘦却蕴含惊人力量的手臂稳稳揽住了她的腰。她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只见马上少女腰若二月柳,以一种不可思议的弧度弯折下来,一手揽住她,另一只手勒住马绳,手与腰腹同时发力,只一瞬以惊人的爆发力将她提上马背,又在离崖边不过两尺的距离堪堪勒住马。
她看着自己那匹发疯的马直直坠入悬崖,打了个哆嗦,回过神,才发现自己早满脸泪水,手中还紧紧抓着那朵金羽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