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破虏的脸色沉了下来:“查清楚是谁干的了吗?”
“查不到。那金主没露面,是通过几个不同的大掌柜操作的,手脚干净得很。只听说是关内来的豪商,背景深得很。”驿卒摇头,“而且…我回来的路上听说,不止玉门关,附近几个州县的信鸽市场,这几天都被人用同样的手法扫空了!”
这是有针对性的垄断和封锁!
目的不言而喻——就是要掐断破烽驿,或者说,掐断以破烽驿为节点的某些信息流通渠道。结合之前沙蝎的出现、诡异的驼油,幕后黑手的阴影似乎正在收拢。
赵破虏感到一股寒意,比窗外的风雪更甚。他下意识地看向林霄。
林霄正在炭盆边,用手指在灰烬里画着一些旁人看不懂的符号。听到消息,他并未显得太过意外,只是缓缓抬起头:“陆路驿传呢?”
“太慢了!”赵破虏摇头,“而且这天气,驿道时通时断,根本不保险。最重要的是,有些消息,走官方驿传…不安全。”
有些信息,比如关于沙蝎的后续调查、关于那“黑油”的试探,根本不能落于纸面,更不能经由官方系统传递,那等于直接暴露给可能的敌人。
通讯,成了摆在眼前的最大难题。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谢金勺又跳了出来。他刚刚偷喝了一口自己新研发的、加入了烈酒试图“提升劲爽感”却导致味道更加诡异的“霹雳火可乐”,正处于一种莫名的亢奋状态。
“区区信鸽,何足道哉!”谢金勺一拍胸脯,酒气和牛逼一起喷涌,“鸽子能传信,别的鸟就不能?老夫纵观天下飞禽,有一物,其聪慧远胜鸽类,其耐力冠绝羽族,其忠诚天地可表!正是那——乌鸦!”
众人:“…”
“尔等莫要小看这乌鸦!”谢金勺见众人无语,更加来劲,“此鸟通体乌黑,善于隐匿!目光如炬,能辨忠奸!叫声洪亮,可传千里!最重要的是,数量极多,随处可见,根本无法垄断!若加以训练,必成我破烽驿无敌信使!”
赵破虏捂着额头:“老谢,你是不是又偷喝试验品了?那玩意儿劲儿大,上头…”
“非也非也!”谢金勺大手一挥,“老夫清醒得很!尔等瞧好了!看老夫如何施展这‘驭鸦秘术’!”
说罢,他也不顾众人阻拦,兴冲冲地跑出土堡。此时院中积雪未化,正好有几只乌鸦在啄食军卒们丢弃的厨余垃圾。
谢金勺整了整衣冠(主要是摸了摸头上那顶用来掩盖地中海、用驿站劣质黑马尾毛编织的假发),从怀里掏出一把偷偷藏起来的、香气浓郁的炸鸡碎屑,学着鸽贩子呼唤鸽子的模样,发出古怪的、抑扬顿挫的叫声:“呜哇~呜哇~来来来~好吃的哟~”
那几只乌鸦被惊动,停下啄食,歪着脑袋,用漆黑的小眼睛警惕地盯着这个行为怪异的肥胖两脚兽。
谢金勺见有反应,大喜过望,更加卖力地呼唤,并将手里的炸鸡碎屑抛洒过去,试图引诱。
乌鸦们看了看地上的炸鸡屑,又看了看谢金勺,似乎在评估风险与收益。
突然,其中一只体型最大、羽毛黑得发亮、眼神格外狡黠的乌鸦,发出一声短促的“呱!”叫,猛地振翅起飞!但它并非冲向地上的食物,而是如同一支黑色的利箭,直扑谢金勺的头顶!
目标明确——那顶随着谢金勺摇头晃脑而微微颤动的、乌黑油亮的“假发”!
在谢金勺反应过来之前,那乌鸦锋利的爪子已经牢牢勾住了假发的边缘,猛地一扯!
“哎呦喂!”
谢金勺只觉头上一凉,那顶他视若珍宝、花费“巨资”(坑了王大锅三个铜板)弄来的假发,已然脱离了头皮!
“还给我!你这扁毛强盗!”谢金勺又惊又怒,跳着脚去抢。
那乌鸦得手后,毫不恋战,抓着那顶比它身体还大的假发,扑棱着翅膀,发出得意洋洋的“呱呱”声,在空中盘旋了两圈,然后迅速朝着驿站外的乱石滩飞去!它的同伴们也一哄而散,顺带叼走了地上的炸鸡碎屑。
谢金勺顶着光溜溜、凉飕飕的脑袋,徒劳地追了几步,最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假发消失在视线中,气得捶胸顿足,破口大骂。
土堡内,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震天的哄笑声。连一直面无表情的苏香辣,嘴角都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赵破虏笑得直接滑到了桌子底下。
林霄无奈地揉了揉眉心。谢金勺的“驭鸦大计”以损失一顶假发的代价,彻底破产。看来寻找空中信使替代品的路子,暂时是行不通了。
气氛似乎又回到了原点。
但林霄的目光,却投向了土堡窗外,那破败驿站的角落。
这几日,因为炸鸡生意火爆,厨房产生的边角料和残羹剩饭也多了起来。他注意到,总有几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半大孩子,冒着风雪,瑟缩在驿站外墙的避风处,眼巴巴地等着厨余垃圾被倒出来,好抢一点能果腹的东西。
他们是战争、饥荒或部落冲突留下的孤儿,像野草一样生长在边塞的夹缝里,被人们称为“乞儿”或“浪崽”,命如草芥。
一个念头如同电光石火,划过林霄的脑海。
空中之路被阻断,官方驿传不可靠…那地上的人呢?这些无处不在、无人关注、为了口吃的能跑断腿的流浪儿呢?
他站起身,走到赵破虏身边,低声说了几句。
赵破虏止住笑,脸上露出惊疑不定的神色:“这…能行吗?一群娃娃…”
“他们比任何人都需要食物和一点点铜板。”林霄语气平静,“他们熟悉这片土地的每一条小路,每一个可以藏身的角落。他们不起眼,不会引起大人物的注意。只要规划好路线,建立简单的接力和保密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