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玉眉心似蹙非蹙、无喜无悲,其实在地府的这段时日,谢必安和范无救对她照顾颇多,更莫说郁昶时时与她相伴。
做这鬼差她不后悔,她只怕到头来转瞬成空。
宋凛生,请你一定等等我。
待此事了结,她就是游遍三界、探净五行,也一定会找到他。
所以,请你一定再等等我。
郁昶静默地看着她的动作,抬手间掌中出现一件恰如雪白的狐裘斗篷,而后自然而然地将其落于文玉肩头。
他周身皆是坚硬的鳞甲,是无惧霜寒的,可文玉不一样,她原身是树,他怕这冰天雪地的会冻坏文玉的枝芽。
肩头一沉,文玉自然有所察觉,转头报郁昶以感谢的笑意。
“冬月积雪。”
文玉微微眯着眼,雪地里的反光自四面八方而来,令她这个终日待在地府的前任孟婆,实在有些不适。
“快到年关了。”
话虽如此说,可是……
人间的年,她是不曾过过的。
文玉勉强一笑,满是嘲弄,她在梧桐祖殿跟前,与宋凛生许下一起过年的愿望,终究是没有实现。
敛去心思,文玉思量着此处距离中洲的路程,如今距离年关还有个把月的功夫,便是在按人间的日子算,也是足够的。
敕黄的叮嘱是赶在开春之前,但若想人间过个好年,她势必得在除夕之前了结此事。
“嗯。”郁昶不是多言多语的人,可是见文玉沉闷的收口,却又不清楚她在为何事烦忧。
毕竟从她拒绝之后,他再也不曾私自用妖力窥探她的内心。
谢必安曾与他说过,若想走进一个人的心,靠的并非是如何高超的妖力,而是要用同样的一颗心去交换。
他虽能领会,却并不能全然……
郁昶垂目,眸光转动间,眺望着远处的景色,忍不住挑起话头,“朔风吹老梅花片,恰逢人间雪满天。”
一向沉默似金的郁昶竟也会吟起诗文,文玉的目光扫过其故作平静的面容,顺着他所看的方向望去。
白雪片片,红梅点点。
文玉喉间哽咽,魂魄似遭受重重一击,随后抬脚往那处行去,行色匆忙间,那件搭在肩头的斗篷随之滑落。
群山静默、雪地吱呀,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文玉拔步前行的窸窣,她一身青衣也便成了满目雪白里的唯一一抹绿意。
郁昶深深凝视其背影,而后单手挂着斗篷追随而去,于文玉身后三两步的距离不远不近地跟着。
转眼到了红梅跟前,文玉抬手往前,却在离其三两寸的空隙停住。
见文玉站定,郁昶再次用狐裘将她包裹住,再顺着她的目光往上,静静凝视着那点梅红。
被狐裘紧紧围住的文玉,只觉得寒意被尽数隔绝,阵阵热流自四面八方涌来,虽立身于天地之间、旷野之外,却似处在炉火正旺、板栗飘香的暖阁内。
模糊的记忆渐渐清晰,文玉忽然想起,从前是有这样的时候的……
她与宋凛生……
第246章
雪落白瓦、汤沸火红,外头是天寒地冻,而观梧院室内却是温暖如春、不似寒冬。
文玉斜倚在窗前的软榻上,下半身用绣着玉兰花样的锦衾裹了,背上又盖着一顺色的白狐裘,两侧的发辫儿垂于胸前,再加上一对毛茸茸的耳暖,整个人独留一双眼睛看着对坐的宋凛生。
透过热茶冒起的氤氲,宋凛生脂玉般的面庞似蒙上了一层隐约的白纱,朦胧含蓄、似露非露。
他身着一件月白的锦缎袍子,虽也罩了绞着银丝的斗篷在肩上,却只是松散地披着,较之文玉实在是可以说得上单薄。
暖炉燃得正好,丝丝缕缕的热气蒸腾着,令文玉额前不断有细密的汗珠溢出。
她本就有神息护体,再加上里三层外三层地裹成这样……
“宋凛生……”文玉耸了耸肩,同他示意,“我真的不冷……”
宋凛生闻言自手上的卷轴中抬眸,笑眼盈盈地安抚着小声嘀咕的文玉,“小玉若觉得不冷,自可将其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