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定,双手大展衣袖,随后背到身后,端的是赢家的胜利气势:
“沈极昭,本王只用了区区几个月,你就从高高在上的神坛下跌落了下来,变成了天公震怒、神怒民愤、只能抱头鼠窜的过街之囚,你也太不堪一击了,太废物无用了!你这样的人,你这样的手段,怎么配得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你坐不稳!”
沈极昭无所谓他的嘲讽,无所谓他的挖苦和言语之中透露出的激愤,眼神耷拉垂着,目之所及还是那一片纯白的毛茸衣角。
斗篷上的绒毛已经被淋砸得蔫儿,再也不能昂着头对抗着外界的攻击、保护着主人了。
他在想,雨什么时候停。
誉王见他对他的话无动于衷,恍若未闻,他不甘心地走近,掐住一败涂地的男人的脖颈,眼神恶狠狠地剜道:
“真该让父皇看看你此时此刻的模样,让他看看你这幅狼狈至极、残败破碎的模样!不知道他还认不认得出来眼前这个是他最偏爱的儿子,只偏爱的儿子,你凭什么!凭什么能轻而易举地得到父皇的宠爱,凭什么能轻而易举地得到我们其余十几个兄弟梦寐以求求之不得的位置,你,凭什么!”
誉王像是疯魔了一般,死死掐住沈极昭的脖颈,看他涨红了脸喘不过气的模样他就越发兴奋,语气越发邪气:
“你应该知道现在的京城是什么情况,都被我握在掌心,皇宫也不例外,那么,你担心父皇吗?”
他呵了一声:
“你怎么会担心呢?你无情无义又不孝,父皇的死活你怎么会在乎呢?父皇这个人,重权重利轻感情,骨肉之情算什么,血脉亲情算什么,在他眼里人都比不得皇位重要,从小我们兄弟哪个不是由他放任,经他首肯,你争我抢,你恨我嫉,我原本一直这么以为,可是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高估了他的薄情,你放走了祥瑞,放走了象征着国运昌隆的祥瑞,此等叛国的大事,本该就地正法,再不济也该被夺去太子之位,贬为庶人,可父皇啊,他没有,他气极了,青筋都气暴了,砸了遍地的宝贝和奏折,赐死了好些人,却还是帮你压了下来,不管我再怎么煽风点火,他都还是要护着你,没办法,只好我亲自出手捅破你的‘叛国’,我从来不知道,原来,他还是有儿子的啊!”
沈极昭听闻此间内情眼神稍稍抬了抬,眼中亦有疑惑不解,随后看到誉王眸子里的化不开的浓重气愤和怨恨,他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
父皇竟然会在暗处护着他,护着他这个儿子。
誉王见他这幅半信不信,闪烁惑意的表情越发疯狂,他不信?为何不信?他最讨厌这种好处占尽到头来却一副无知无觉无辜的模样,他掐的力气越来越大:
“但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只有你!你是嫡出,你尊贵,你的血脉最纯,你所以你才配得上是他的儿子吗?本王偏要杀了他唯一的儿子,偏要坐上那至高无上的宝座,偏要证明他的选择是大错特错!”
沈极昭体内的快要蛊毒爆裂,脖颈处的黑筋蹦跳得厉害,频率幅度都大得出奇,姜水芙在一旁仔细观察着,一眨不眨,心都要提到了嗓子眼。
誉王感受到了手下的爆破感,他收了手,他还要把沈极昭的尸体给父皇送过去呢,可不能死无全尸。
他恢复了正常,只堪堪拢住他的脖子,笑得一脸地说:
“你要的女人、你捧的女人、你护的女人,你救的女人,看来对你并无感情,并不爱你,你为了她甘愿听从我的命令,甘愿弃百姓于不顾,甘愿走向极北之地,甘愿流浪辗转于各地,受人打骂,受人折磨,受人欺辱,她却给了你致命一击,怎么样,这一刀什么滋味,疼不疼啊?本王很想知道!本王”
话语的音最后一个还没有落下,誉王就极其不可思议地鼓了双眼,瞪了双眼,暴了双眼,身子一踉跄,快要站不住。
他将幸灾乐祸、欢愉满足的目光从沈极昭的身上移开,再寸寸地转头,挪到了身后一直不声不响,不动声色的女人身上。
女人也笑了,笑意盈盈,跟他一样噙着满意的笑:
“疼吗?”
誉王看着后背处的那一插得笔直的簪
子,惊诧极了。
他没想到,她居然会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给他一击,这个女人,简直不知天高地厚,他要把十八般酷刑都用在她身上,偏偏他疼得冒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威胁话来,只能狼狈地吐着:
“你你”
姜水芙继续往里推着簪子,毫不留情地钻他的后背,扭他的皮肉,同时回答他抛给沈极昭的问题:
“现在知道了吧!”
疼不疼,他现在应该知道了。
这一簪子可谓是使了九牛二虎之力,姜水芙的手心都红了大片,直接从誉王的后背整根没入,只有那火红的石榴宝石还裸。露在外,像是吸着吞着他血的蚂蝗一般。
誉王凶神恶煞地盯着剜着姜水芙,这一簪子,精准地插在了他的后背上,插在了他拿箭捅向沈极昭的同样位置。
她,这是在替沈极昭报仇。
记仇又有能力报仇的女人倒是让他刮目相看,盯着她的眼神更加虎视眈眈,恨不得折了她的傲骨和伤他的手骨,让她终日活在暗黑之中供他解气。
他的眼神可怖,她却毫不害怕,嫌恶地松了手,不给他一个眼神,悠闲地往沈极昭的身边走,他只能又转过头,眼神紧紧地抓着她,她背对着他,一字一句的厉声传了来:
“你不用感谢我,我这一簪子,没有插到你的脖颈命脉处并不是手下留情,而是,你不配,你才是大邶真正的罪人,你要活着,要活着受尽百姓的唾骂、攻击、打杀,再声名狼藉地死去!因为,这是你应得的!”
誉王腾出一只手狠狠地一掌打向身后该死的女人,他用的是内力,她非得五脏俱损、肋骨断裂不可,但他却没有得逞。
因为,被绑得死死的沈极昭突然挣脱了绳子,浑身的绳子根根断裂,根根粉碎。
誉王的手已经伸了出去,运功运到一半的时候,一股强大的力量就强势地推退了他、逼退了他、炸退了他。
他被炸得老远,直接滚下了台,滚了好几圈,肉里的簪子不停搅动着,深深地刺着,直到,他双手紧紧抓地,才堪堪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