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宴只觉那清冽的龙涎香气丝丝缕缕萦绕鼻尖,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
顾北辰微微低首,距离近得能感知彼此呼吸交错带来的微热。
他抬手指向窗外,玄色袖摆随之拂过苏清宴的手背,若即若离,如蝶翼轻触。
“可见墙角那株白栀子?”他声线裹着午后的慵懒,目光却从莹润花苞缓缓滑至苏清宴微颤的眼睫,最终停留在他轻抿的唇上,“含苞待放之态,最是引人遐思,直教人想亲眼目睹其盛放。”
苏清宴只觉那视线所及之处肌肤微微发烫,下意识垂眸避其锋芒,耳后却诚实地漫上浅淡绯色:“陛下慧眼……此花确是清雅动人。”
心下警铃微作:此言听着,怎似意有所指?
“再看那斜枝上的并蒂双生花苞。”顾北辰的嗓音几乎贴着他耳廓响起,气息温热。
苏清宴颈后微麻,强自凝神望去:“小人眼拙,似乎未能……”
“嗯?”顾北辰尾音微扬,带上一丝探究,“在朕身侧,便连花也看不清了?”
苏清宴心下一横,恭声应道:“陛下天威赫赫,如日月经天,花苞虽灵秀,在此光华映照下亦显谦卑,故臣一时不敢确认。”
顾北辰低笑出声,终是收回目光,转身踱回案后:“巧言令色。明日移一盆至你房中,仔细看真切了,再来回朕。”
“……小人,谢陛下赏赐。”苏清宴躬身谢恩,内心已是波澜起伏:能不能不要?!
——
宫宴伊始,景和殿外廊下,几个小太监假借整理灯烛,低声交换着近日见闻。
“瞧这阵势,逸王殿下此次返京,圣眷正浓啊!”
“南境大捷,陛下心喜,今夜这宫宴规制可是极高。”
“这位王爷手握重兵,功勋卓著……方才几位阁老见了他,都客气得很。”
“嘘——小点儿声!”
苏清宴垂眸静立于殿门阴影处,将这些碎语尽收耳中。
他面色无波,却心如明镜:异姓王,兵权在握,战功彪炳——这几乎是所有传奇话本中权臣故事的开始。
殿内灯火如昼,宫宴准时开始。
逸王宋与霖潇洒而至,他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姿容挺拔,眉宇间虽染风霜,却难掩俊朗。
他携赫赫战功立于殿中,受百官称颂,谈笑自若,气度非凡。
苏清宴作为新晋御前近侍,静立于龙椅右后侧。
他抬眼快速扫过御座上那位面色略显苍白、神情温和的帝王,复又看向殿中英姿勃发的逸王,心道:今夜这场盛宴,恐非表面这般太平。
酒过三巡,逸王举杯,带着恰到好处的微醺,扬声道:“陛下,微臣此役侥幸功成,全仗陛下洪福齐天!臣敬陛下一杯,愿我安澜国祚永昌!”
顾北辰含笑举杯欲应,却在杯沿将触唇际时,猛地侧首剧烈咳嗽起来,面色泛起异样潮红。
“陛下!”内侍总管王川疾步上前搀扶。
殿内霎时一静。
顾北辰一边咳着,眼风似无意般扫向侧后的苏清宴。
苏清宴心知肚明,却故意将视线投向殿顶繁复的纹饰,佯作未曾察觉。
顾北辰眸光一沉,咳得愈发急促,几乎一字一顿道:“苏、清、宴。近前听旨。”
苏清宴见无法再避,只得快步上前,躬身听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