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中间相隔很近,喜服在不经意间能擦到一处,燕姒能闻到唐绮身上的酒味,柔声道:“殿下也吃些。”
唐绮怕燕姒会不自在,跟她一道吃起来,偶尔用公筷往她面前的空碟子里拣些菜。
这顿饭吃完,泯静打水进门,百灵也过来伺候,两位主子各自漱过口,净完脸和手,她们便要退出去。
唐绮跟到了门外,拽住泯静的后衣领子,小声问她:“你家姑娘怎么了?她今日竟没个笑脸。”
泯静不敢失礼,欠身说:“奴婢不知,殿下要不问问姑娘?”
唐绮闻言,放了人走,她折回屋中关上门,径直往梳妆台前去。
燕姒从镜中见到她来,立即想起身来拜。
唐绮按住她的肩将她压坐回椅上,而后倾身将圈椅一抬,让她面向着自己。
燕姒还未反应过来这人是要做什么,唐绮已蹲下身,抬起下巴注视她。
唐绮说:“你在怕我?”
燕姒垂睫,没吭声。
唐绮伸手搓了搓自己的下巴,问:“你为何怕我?”
燕姒心慌意乱,手上的梳子快速梳发,避着唐绮的目光,道:“殿下多虑了。”
唐绮忽然间有些烦躁,她起身往后退了两步,负手道:“你我已成婚,你便是我的妻,有什么话,我们放在明面上来说。阿姒,你到底在怕什么?”
要是唐绮不问,燕姒还能强装镇定,可她现下问了,燕姒脑中的弦绷到了最紧。
“我……”燕姒咬咬牙,闭眼后,鼓足勇气道:“殿下事事都要谋算,这桩婚事,也在您筹谋之中,您有雷霆手段,杀伐果决,丝毫不顾昔日旧情,如何叫人不怕?”
话音一落,屋中彻底没了声音。
唐绮静静看了燕姒一会儿,好半晌过后,才缓*缓吐出一口气,她道:“原来你是因为这些。”
燕姒沉着气,答说:“不错。”
唐绮忽然笑了两声,她说:“阿姒啊。你有没有想过,当初罗兆松在午门为侯爷递过伞,中秋小宴以前,周冲造反,满椋都无人不以为忠义侯府要同罗家结亲,当初种种,多少人看在眼里,楚畅留在侯府,便是于家的大患。”
燕姒一条路要走到底,争辩道:“我可以让银甲军偷偷将她送出椋都的,天高海阔,她总有一线生机!”
“是么?”唐绮笑着摇头,“她身怀六甲,一介女流,失去籍契,能有什么生机?她的生机,是你给不了的。”
“那也比落到殿下手里强!”说到这里,燕姒啪地将梳子扔到了梳妆台上,她厉眼迎上唐绮的目光,道:“殿下若不提此事,今后我与您还能表面和气,可您非要将这层窗户纸捅破!”
唐绮没想到她会这般动怒,屋中红烛高照,这是她们的新婚之夜。
幸好,外边的人都被提前叫走了,候着的只有百灵和泯静。
唐绮透过烛光,凝望燕姒瓷白的脸,那双灵动的眼睛里,此刻浮现着毫不遮掩的怒意,她看懂了。
二人又静默了片刻,唐绮拂袖转过身,温柔道:“你随我来。”
燕姒皱了一下眉,问:“去哪?”
唐绮没答,跨步先去取了两件黑色斗篷,一件递回给燕姒,另一件自己披上了。
燕姒心里有疑惑,又隐隐觉得,唐绮要告诉她什么,便没多等,披好斗篷跟了过去。
出房门时,门口的百灵和泯静先见礼,百灵道:“殿下要带小夫人外出?”
唐绮自顾自往前走,说:“不必跟。”
子时夜深,公主府里的人忙活完都歇下了,院中仅能听到不知疲倦的虫鸣,唐绮带着燕姒,穿廊而行,绕向院后花园。
她在假山前的汀步前踩踏了几步,石门从地上展开,燕姒看直了眼,她就回头解释说:“这是府中的密道,通往长盛大街和永泰大街中间的民巷。敢随我走么?”
燕姒心中跃跃欲试,嘴上道:“殿下先请。”
唐绮先下去了,在里头石壁上取了灯笼,用火把点亮,提灯笼走在前头,灯笼则靠后,为燕姒照路。
这条密道修得很仔细,虽处于地下,但顶端防水,通道里不仅不潮湿,反而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七弯八拐的路上始终保持干燥。
小半个时辰后,二人走到了密道的尽头,唐绮触动墙上机关,头顶的暗门移开来,月光陡然倾斜而下。
燕姒看到她抬步上阶,走得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