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唐绮跟在他身后问。
“殿下跟臣来,一见便知晓了。”
锦衣卫其实只听命于皇帝,唐绮无权调度,而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的王路远,究竟能不能为唐绮所用,这本身是个难点。
不想她刚到钟山,和青跃会面之后,便收到线报,王路远以妻儿去向换唐绮信任,才有了此刻聚首。
唐绮扮作锦衣卫入宫勤王护驾,身侧不仅带亲卫队,还带着王路远属下十二所,她并不怕王路远反水,进到宅子里,王路远打开堂屋的门,突然说:“殿下,还请屏退左右。”
随行的青跃不愿意走,瞪着身穿常服的锦衣卫指挥使。
“殿下身上有伤!”
唐绮和王路远对视后,拦下青跃:“退下吧。”
青跃不甘心,还是听话地退到了门外。
王路远从‘正大光明’的匾额底下取出一个青铜匣子,面朝唐绮跪下去。
“唐国谍网椋都地字处要员王路远,敬听令主差遣。”
能知悉唐绮诈死,清楚唐绮回都,还能及时摸到唐绮的落脚点,不是国谍身份,就说不通。
此人是友非敌,否则不必多此一举相邀,大可直接将消息透露给唐亦,恭候唐绮的,早就是金羽卫和神机营了。
唐绮欲搀扶他起身,王路远却固执地跪着,又将手中匣子举高。
“臣这里有个不情之请。”
唐绮含笑说:“王大人但说无妨。”
王路远道:“明日一旦事成,望殿下饶三殿下一命。”
这句话声音不大,但浑厚有力,就在屋中绕梁回旋,昭示王路远所请的决心,唐绮冷下脸,松开了握住王路远腕子的手。
“你再说一遍。”
“臣晓得。”王路远跪得笔直,“成王败寇,胜者生,败者死,是这么个理儿!摄政王不仅残害忠良,更甚至涉嫌毒害官家,一旦查明论罪,的确当处死刑,但是殿下,先帝有遗诏在此,不论三位皇嗣谁人登基称帝,都不得手足相残要人性命。请殿下谨遵先帝遗命!否则锦衣卫……锦衣卫……”
锦衣卫就没有办法站在她这边。
唐绮忍着被要挟而产生的不快和怒意,从王路远手里接过青铜匣,打开取出诏书,逐字逐句看了。
她挑眉道:“这遗诏,你是什么时候得到的?”
王路远诚实道:“先帝临终之前。”
“所以,高壁镇截杀?”
“臣没来得及用!”王路远咬紧牙关,绷直了脸,“何况官家,官家没有置殿下于死地。现下却不同了……”
“是啊。”唐绮冷笑起来,“若本殿不是召谍令主,身后没有辽东支撑,今日你是否依旧跪立在此?”
王路远叩首振声:“是非曲直拼不过权势,臣不敢拿十二所上下八千兄弟的身家性命去同强权抗争,忠于皇帝,是我辈唯一出路!望殿下海涵!”
早在高壁镇截杀前夜,唐绮已经由澄羽带着摸清出入皇城的狗洞所在,哪怕神机营和金羽卫分兵同守城门,她也能神不知鬼不觉混进椋都城,再有酒醋面局的孙掌事作为内应,乔装混进宫也轻而易举。
辽东军进椋都,振东伯要问唐亦讨人,唐亦顾着仁义贤名也不会动杨昭,所以唐绮就算不靠锦衣卫,也有极大的胜算在登基大典上让唐亦落马。
有锦衣卫只能说更容易成事。
这道成兴帝的遗诏,反成唐绮掣肘。
八千锦衣卫,换汤不换药,唐绮伪装崔漫云身份那些日子,她是在王路远跟前混过的,早知这人精打细算,又在周氏逼宫一事里,知道了王胖子对皇帝的绝对忠诚。
杀之,不利。
绝对忠诚的人,能分清形势,他算是椋都群臣中立派里头,独树一帜的存在。况且,他还是地字处要员。
留待后用,必然如虎添翼。
唐绮沉吟一阵,思量好这些,最后便点了头。
直到两个时辰之后。
王路远配合振东伯带来的三千精锐,连同银甲军和御林军,将宫里所有金羽卫和神机营人马剿灭,急冲冲地跨上玉阶,蹲身去探唐亦的鼻息。
四下都是眼睛和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