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哥哥。”商泽晏显然看出她在想什么,也不隐瞒,毫不犹豫说了出来,“我见不了哥哥,就算见了这样东西哥哥也不会收,只能求姑姑帮这个忙了。”
他说着自袖中取出一截编绳,黑色的如丝绣般同黝黑的桌面混在一起。
顺安低头看着隐没在桌面上的绳结,她没想到堂堂皇子殿下,不出意外将来坐拥天下的九五之尊会用‘求’之一字,明明有的是可以代替的词,却会选择这种近乎卑微的言语只为送样东西。
她本也存了帮忙的心思,对方又将身份放的这般低,她作为臣子也不好再拒绝:“可以,不过姑姑想问一下这是什么?”
商泽晏一听她答应,眼底瞬间浮现笑意,他斟酌一下回道:“我和哥哥的杯中酒。”
那是裴南泽留给他的喜怒哀乐。
他同哥哥一样天生情感缺失,是能当术师的天选之才。
他们两个彼此支撑、摸索行走了五年。
渐渐走出黑暗见到阳光感受到情感,却要被那所谓的‘术师’、‘六道轮回’打破。
父皇说得高人指点只有送走一人修炼术法,才能击退北漠蛮夷,如此荒谬,父皇却信了。
可术师无情,是遭人诟病的红尘怪物,在世俗眼中与邪祟无异。
为了保他,哥哥选择斩断情感,变回那没有感情的样子,临走将他们过去的悲欢留给了他。
商泽晏知道,这是哥哥怕他孤寂,留了个念想给他。
可他商泽晏不需要,也不想要哥哥因为他,放弃积攒五年才品尝到的喜乐。
他要枯木逢春,铁树开花!
要让哥哥从新温养出情感。
天下愚民庸庸碌碌,凭什么要他们来救?!
救过之后,又有谁会记得,会心存感激?
神明不古,万民悲苦。
也不该他们由来承担。
他不服,所以要将情感还回去,连带着他的那份一起。
这是他此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违逆哥哥。
商泽晏离开顺安郡主宫里时,天色已黑,宫人点燃宫灯,在前方为他引路。
跨出门的那一刻,他眸光一闪,望向匍匐在地的宫女,扬了下头,平和的嗓音吐出两个字:“杀了。”
那宫女惊慌失措,一双凤眸溢满眼泪,刚要开口求饶就被几个太监捂着口鼻拖拽离开。
宫中红墙巍峨阡陌,整片夜空都被分割,身在其中的人如同困在樊笼,由一个笼子走向另一个,没有尽头。
他想:哥哥好不容易能够离开这讨人厌的地方,就不要再回来了。
那个宫女该死,怪就怪当着他的面叫他‘二皇子’,他的哥哥有新的身份,不该被过往所绊住。
商泽晏抬头望着四四方方的天空,抬脚没入黑夜。
……
“你这下的真是安神香,不是迷魂香?”裴南泽看着睡死了一般,怎么叫都叫不醒的商泽晏忍不住问。
万良吓得扑通跪倒在地:“殿下明鉴啊,老奴精心侍奉太子多年,断不会做这等伤害太子之事啊!”
难怪商泽晏不醒,这些奉承话听多了,可不就习惯性失聪了吗。
裴南泽摆摆手,让人退下:“西厢那边有颗梨花树,你着人挖开,去取坛酒来。”
万良一怔,旋即甩着拂尘领命退下。
室内烛火只零星燃料了几盏,裴南泽隔着夜幕同他七八分像的脸对视片刻,忍不住上手掐住脸,“真是长本事了,连我都敢骗啊。”
不久,万良取来酒,以瓷壶装满,放在隔间外。
室内浮起一层醇厚的酒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