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没有进入你的园,我都闻见了恐惧的味道。。。。你是在害怕我么?施泰因迈尔一一”
布莱雅斯静静凝视著被肢解的逆臣,欣然接受了侍翼者们的俯首,隨后那双璀璨的重瞳,微微扩张,看向了最深处恢宏而巨大的青铜门。
“你正在尝试开启一场拼尽全力也无法胜利的战爭。”
青铜巨门缓缓开启,说完这句话后,施泰因迈尔就陷入了沉默。
“我只是在做一件正確的事。”
深红的衣摆微微飘动,布莱雅斯越过本能爬行至两侧的侍翼者,不紧不慢地穿过凝聚在门外的浓雾。
隨后,灿烂的阳光笔直照在那张黄金面具,泛起刺眼的亮光。
天空澄净如洗,一座漂亮的庄园立於远处,安静的像是睡美人,石砌的烟肉、红色的屋顶,孩子们围在棕櫚树下玩闹,绿茵茵的草地在微风中像是被一只大手抚过。
没有人会想到与外面那个恐怖的世界相反,特伦韦尔精神病院的最深处,竟然真的是一片应许之地,远离人世,万里无忧。
“需要告诉孩子们你来了么?”
这时候,有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说话的是一个穿著深色衬衫与短裤的男孩,他站在阳光盎然的草地,金色的髮丝贴著头皮,梳得整整齐齐。
如果l此刻看见这个希特勒儿童团一般打扮的傢伙,一定会马上发现他就是1960年与施密特合影的那个孩子。
“施泰因迈尔一一不得不说,我有点开始怀疑你是不是有点年龄焦虑了。”布莱雅斯笑笑,抬起手感受著温暖的阳光,“你的父亲最近怎么样?”
“我们彼此都很清楚,你早就打算杀了他。。。。我猜那会是相当美妙的场景。”施泰因迈尔·施密特伸手划过空气,凭空具象出一套標准的野餐桌,“威士忌还是啤酒?”
“薑饼乾吧,老师说殖民地时期的圣诞节,大家都很喜欢吃这个。”布莱雅斯款款落座,靠在咯吱作响的木椅,眼神始终停留在那些调皮的孩子身上,“不过,你要求与我会面,大概不仅仅只是为了一起怀念我们的老师格温妮丝女士吧?”
“你很清楚我找你来的原因,孩子。”施泰因迈尔说的非常直接,“你的行为早已越过了復仇的界限,你准备进行的是一场毫无底线的大屠杀。”
“有什么问题么?那本就是蜕变成『魔女”的必要条件。”
布莱雅斯回答的非常坦诚,她卸下面具,慢条斯理的吃起了薑饼乾。
“三个世纪前,离开塞勒姆的圣·卡珊德拉带领老师和圣地学派的成员们帮助阿尔特利亚的原住民,在阿克兰山脉发掘出了丰富的矿產资源。
如果没有她们的帮助,这座贫瘠的土地根本就撑不过后来的天疫情和饥荒。
可这群背信弃义的偽君子最后却伙同胡安·罗德里格斯背叛了她们,將所有人送进了乌玛布置的陷阱。”
“可那只是塞勒姆审判的余波,他们太害怕了,大多数人根本就不清楚真相究竟是怎样的。”施泰因迈尔无奈嘆息,“如果你真的打算为老师復仇,那就只诛首恶,对阿隆尼家族和镇议会的荣誉家族出手就好,没必一一”
“不,那还不够,三个多世纪的新仇旧恨又岂是这些人就能够填平的沟壑?”布莱雅斯淡淡地说,“十年前,我劝说过阿约卡的姐姐放弃復仇,带领族人开始新的生活,她相信了我,可结果呢?”
“结果在那场大火中,我只能眼睁睁看著异端猎人们轮番强姦冈卡拉的女人,然后用青铜刀刃砍下孩子们的头颅,剥出她们的脊椎。”她幽幽地说,声音低沉得仿佛被烧焦过,“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第二遍,冈卡拉的血债,整个阿尔特利亚必將以毁灭偿还,就像那天火焚城的索多玛。”
施泰因迈尔再次陷入长久的沉默。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在那个被冈卡拉族人铭记的夜晚,滚烫的灰与泪落在了每一个倖存者的心臟。
当自己和罗伊赶到现场时,第一个看见的就是正在火焰与废墟中豪大哭的布莱雅斯。
他本就是巫师,几乎在瞬间就感受到了她所有的胆怯、不安、悲伤。。。。以及咬牙切齿的仇恨。
布莱雅斯从来就不是天生的领袖,极端的残忍背后,她只是个甘愿失去天真、主动背负痛苦的人。
“那然后呢?继续徘徊在仇恨的森林里,延续著悲剧么?”施泰因迈尔低头盯著自已悬空的双腿,“老师当年无意被施密特释放后,也曾一度被仇恨支配,只想要衝破乌玛对她施加的禁,將死亡降临在阿尔特利亚,但结果就是。。。。诞生了我这种错误的存在。”
“事到如今,你竟然连復仇的勇气都丧失了么?”布莱雅斯冷笑,“別忘了一一你本就是教团最初的深红之子,你的身体里也流著冈卡拉的血。”
“正因如此,从你成为深红之女的那天起,我才不希望你被仇恨支配。你可以为了十年前的血仇报復阿隆尼家族,也可以为了老师屠杀导致圣地学派灭亡的荣誉家族们,但你决不能跨过最后的底线。。。。就算是为了孩子们,这段横跨三百年的悲剧也应该到此为止了。”
施泰因迈尔顿了顿,往事仿佛历歷在目:“仇恨的熊熊烈火,最后只会带走所有爱戴你和你珍惜的人。”
咒术构建的幻境將整个大地笼罩在一片温暖的阳光中,可却温暖不了女孩的心。
布莱雅斯没有说话,看著那些无忧无虑的身影在阳光下,被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