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舞台,青年盛满笑意的眼眸便漫上冷淡,他坐在化妆台前,快速清点收入。
足够买三支营养剂,或者半份合成肉——如果他舍得奢侈一回,但这根本就不成立,商店根本不会允许低等雄虫迈进门槛。
约书亚摘掉身上乱七八糟的装饰,打算换上常服回出租屋,然而却不小心触到胸前一片不正常的湿黏。
不是汗水,借着昏暗的灯光,他看见自己渗出几缕淡金色的粘稠液体,正散发出若有似无的甜香。
这是这个月第二次了,胸口流蜜,跳舞的时候也在往下淌,沾湿了腹部,反而在灯光下显得亮闪闪,像涂抹了钻石。
约书亚淡定地抓起毛巾闪进卫生间擦洗自己,顺便站到镜子前,检查自己脸上的妆容是否卸干净了。
镜子里映出一张清冷苍白的脸,黑发被汗水浸湿贴在额角,红茶色的眼睛里沉淀着与这张脸格格不入的锐利。
他总是一不小心就露出当过兵的冷酷模样。
约书亚垂下眼眸,眸子里的漠然被遮住,淡淡的红眸慢慢覆盖上一层薄雾般的朦胧迷离,活脱脱是只活跃在欲色场所里的脱衣舞虫。
三个月前,他带小队从黑洞附近星域搜索到了一枚虫母化石蛋,回到银河帝国的途中,他和小队分开,单独乘坐领航舱,然而舱内引擎莫名失灵,坠毁在这个完全由虫族统治的星系。
在最后的求生时刻,他抱着虫母蛋弃舱逃生,没想到蛋壳居然破碎了,透明的液体流到他身上,被他的皮肤诡异吸收。
他就这样活了下来,坠落在虫族的第十三州。
与此同时,他被银河帝国以“泄露帝国机密”为由,冠上叛国罪,全星际通缉。
约书亚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人类的身份,又变成了虫族的身份。
那颗虫母蛋改变了他的基因,他变成了半人半虫的怪物!却又因为融合不完全,他成为了一只劣等虫母。
生物学说,劣等虫母在虫族的感官里等同于劣等雄虫,二者均存在基因链稳定性不足的问题,表现为无法分泌高活性的繁殖信息素——劣等雄虫无法产生吸引雌虫的“求偶素”,劣等虫母则无法释放激活产卵本能的“育巢素”,且二者的生殖细胞存在23%以上的基因片段残缺,自然受孕成功率低于5%,远低于正常虫族的89%基准线,因此,劣等虫母闻上去和劣等雄虫没区别。
但二者所遭受的境遇截然不同,劣等虫母会被保护起来做各种基因还原试验,而劣等雄虫拥有自由。
约书亚犹豫一秒都是对自由的不尊重。
身为等级最低的雄虫,约书亚只能找到脱衣舞虫这种下流工作。
虫族崇尚力量与战斗,劣等雄虫连雄虫都不算,放在古代地球等同于太监、人妖,他们还没出生就被基因库实验员杀死了,活下来的只是因为漂亮,只能从事脱衣舞者、夜场“外卖员”这类不讲究出身的工作,连当服务员、扫大街、收垃圾都不要他们。
约书亚也很头疼,好在他在伪装课上学过各种国际舞蹈,总不能去卖吧?反正也不会有虫过多探究他的来历,他只想赚一份钱,等凑够了买舰票的钱,就离开虫族。
收拾妥当,约书亚从后门离开,打算去黑市购买一支抑制剂。
他发现,这种抑制剂能遏制虫蜜的分泌,不会让他跳着跳着就胸前濡湿。
跳舞的时候,无数雄虫盯着他抖动的前面,上上下下地看,似乎是重点过多不知道看哪,太窘迫了。
约书亚推开夜场厚重的隔音门,将震耳的音乐和浑浊的空气关在身后,黑长的睫毛盖在瞳孔前,冷肃严整,再没半点妩媚。
后巷的冷风让他打了个激灵,刚拐进暗巷,他听见一阵细微的抽泣声。
那是一只小雄虫,看起来还未完成第一次蜕皮,外甲壳颜色黯淡,身形瘦小得可怜。
他蹲在墙角,一双复眼在昏暗中闪着饥饿又无助的光,快冻死了。
约书亚认得这种状态——蜜瘾发作。
虫族社会等级森严,八大军事集团割据,虫母教派尊崇虚无的母神,雄虫教派鼓吹强者为尊,联邦政府疲于调和,王室则高高在上维持着脆弱的平衡。
在这种环境下,一只没有家族庇护、没有财产继承的未成年雄虫,命运比劣等雄虫好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自从最后一位真正的虫母湮灭在历史长河中后,整个虫族社会赖以维持的“虫母信息素蜜浆”就没了,为了种族延续,由工蜂喂食药物特殊培育的“蜜虫”产出的蜜浆成了硬通货,价格高昂。像这样的小雄虫根本负担不起,只能等待生命逐渐枯竭。
约书亚尝过蜜浆,淡得像水一样,然而价格仍然被炒到45星币一盎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