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韩玉一直在宁古塔东城。”
话音刚落,敲门声响起:“二公子,水烧好了。”
韶言神色如常,好像刚才什么话都没有说。
他不想纠结这个事。元贼人人得而诛之,元四公子也是元贼,身份稍微尊贵些的元贼,韩玉作为韶氏门生,他有一万个理由想让元竹死。
怪不得他。
给元竹清洗干净,韶言给他拿了一身新衣裳。怕辽东天寒地冻,那本来是他给元竹准备的棉衣。
毛领挡住了脖子那一圈细密的针线,元竹躺在那里,看上去很安逸。
他那时痛不痛,害不害怕,冷不
冷?
元竹是最怕冷的了,哪怕在穗城的冬日都要抱着暖炉。
但最怕冷最怕孤单的孩子偏偏最后独自一人死在离家千万里的雪原。
曲阿玉给他的那些药里,有的能暂缓尸体腐烂,韶言给元竹喂了一颗。他攥着元竹冷的像冰似的手,看了这小公子最后一眼。
韶言闭上眼,头搁在元竹的手边。冰霜从他的手心开始蔓延,一点点将元竹蚕食。那冰面将镜子一样,把元竹整个人都包裹在里面。
“我说你……”韶俊文一把捞住韶言。韶言脸色奇差,这时候站都站不起来。
“要开春了,天渐渐热起来,这一路上你都要这么维持?”
韶言点点头。
“你也不怕折在半路上。”
问题不大。韶言缓了一会儿,头不晕了。韩玉烧的水还剩下一些,那就这着剩下那点洗漱。
“我歇一阵就好了。”
年轻人血厚,精力旺盛,累了倦了睡一觉就好。他不急着去穗城,也不关心什么韶氏元氏了,爱怎样怎样。
韶俊文给他送了木料,木质细密,质地软了点,韶言仔细看了看,发现是柳木。
这玩意儿很容易烂,一点就着,先凑合到穗城吧。
“棺木真得你自己做。”韶俊文拍了拍木头,“现在的死人太多了,一棺难求,干白事真的挺有钱途的。”
韶言笑了,做木工会让他心情变好。
他做得很细致,但毕竟是第一次打一口棺材,哪怕日夜不休也还是做了七天,这期
间韶俊文时不时指点他两下。
“您还懂做棺木?”
“以前学过。”他说,“不过很一般。韶氏这几十年里出现的最有天分的木匠是你二叔,举族闻名。”
“我二叔的手艺那么厉害?”
“他倒也不全是因为这个出名。我那时候才六七岁,他……”
韶俊文突然不说了。
“算了。”他迟疑了一下,还是揉了揉韶言的头。“等你见到他,让他亲自和你说吧。”
但韶俊平不是那么好见的。
这条路难走的很,韩玉苦口婆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可韶言已经下定决心的事,哪能轻易改变。
韶俊文不劝韶言。他毕竟比韶言和韩玉年长十余岁,看事情也更透彻。他算是看清了韶言,发现这孩子轴得很,看似听劝,实际上最会钻牛角尖。韶言自己想不开,谁也劝不动。
因而他只对韶言说:“沿途若有寺庙道观,你记得进去讨要一根红布条缠在棺材上,再绑一根到许愿树上。就当是为他积德祈福,盼他来世去个好人家。”
韶言不信有来世。
“好人家……他这辈子已是生在顶顶好的人家了,可最后不也是捞到这么个结局。”
“那不一样。”韶俊文摇头,“元氏杀孽造的太多,业果缠身,算不得是好人家。要说富贵,那倒也还在其次。投生个吃穿不愁广结善缘的人家,父母双全,家庭和睦,长命百岁,子孙满堂,这才算好。”
“这确实是。”韶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