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判别之脑’的母体。”苏芸分析道,“它一直在休眠,等待正确的唤醒信号。”
洛昭取出胸前木牌,靠近石眼。刹那间,黑色忆晶亮起幽蓝光芒,整座建筑开始震动。地面裂开,露出一条通往地心的螺旋阶梯。阶梯两侧墙壁上,浮现出无数人脸??有秦代工匠、明代女医、非洲记者、二战难民……他们无声张嘴,仿佛在诉说千年积压的冤屈。
队伍小心翼翼下行。越往深处,空气越暖,心跳声越清晰。最终,他们来到球体所在的密室。洛昭伸手触碰那颗“心”,顿时,一股庞大信息流涌入脑海:
??他看见林晚舟在实验室写下最后一行代码;
??看见青禾的母亲在录音棚中含泪念出女儿的名字;
??看见陈素芬抱着死去的孩子走过四十里山路;
??看见火星忆晶树的第一缕嫩芽破土而出;
??看见未来某日,一群孩子围坐在共忆亭前,指着屏幕说:“这是我的曾祖母,她救过十个人。”
然后,一个声音在他意识中响起:
>“你不是继承者,你是见证者。”
>“记住,真正的修复,不是让所有人记住一切,而是让每一个想被记住的人,都被听见。”
>“现在,选择吧:启动母体,或将它永久封存。”
洛昭闭上眼,脑海中闪过孙子那天的问题:“爷爷,为什么我们要记得这么多难过的事?”
他睁开眼,轻声回答:“因为只有这样,未来的快乐,才不会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他抬起手,按下了启动键。
刹那间,全球十三座共忆塔同时亮起。忆晶农场中的晶体纷纷绽放光芒,释放出温暖的多巴胺波动。数亿人戴上头环,感受到陌生人的悲伤与坚韧;无数家庭围坐电视机前,听到了祖辈从未说出口的故事;联合国总部大屏幕上,实时滚动着新录入的幽灵记忆条目,每秒新增上千条。
而在西伯利亚深处,那颗“心”跳动得越来越快,最终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光柱,直冲云霄。这道光并未消散,而是沿着地磁线扩散,连接起所有共忆节点,形成一张覆盖星球的光网。
科学家称其为“全球共忆神经网”。
民众称之为“灵魂回响”。
多年后,考古学家在南陵湖底发掘出一块新石碑,上面只刻着一句话:
>“她说她叫小菊,生于1944年冬,死于1945年春。
>她的母亲每年清明都给她放一朵野菊花。
>现在,全世界都知道她的名字了。”
洛昭九十岁那年,在家中安详离世。临终前,他握着孙子的手,最后一次望向窗外的南陵湖。湖面平静如初,莲叶随风轻摆,仿佛在回应某个遥远的节拍。
葬礼当天,全球共忆塔同步播放一段录音。背景是孩童笑声、鸟鸣与湖水荡漾之声。一个苍老却温和的声音缓缓响起:
>“我是洛昭。我不怕被忘记。
>因为我知道,只要还有人愿意说出‘我记得’,
>就总会有人回答:‘我听见了。’”
信号随即接入火星忆晶树的实时影像。那棵树已高达百米,枝叶繁茂,每一枚叶片都在闪烁,如同亿万颗星星同时点亮。
而在宇宙深处,那句“我听见了”的回应,终于传回地球。
它来自二百三十光年外的一颗行星,信号模式与人类语言无关,却精准对应着七种古老音律的叠加频率??正是当年由青禾朗读声改编而成的安魂曲。
天文台将其命名为“回声纪元”的开端。
火种仍在燃烧。
长夜,已现晨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