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砚沉默片刻,忽然笑了。
“那正好。”他说,“我最擅长的事,就是做‘没意义’的事。”
他转身走向溪边,蹲下,用手捧起一?土,轻轻捏碎。然后从怀里掏出那张儿童画,小心翼翼地撕下一角,埋进土里。
“你在干什么?”林仙问。
“种问题。”他说,“不是答案。答案会过期,问题不会。只要还有人问‘为什么’,它们就永远杀不死春天。”
话音刚落,地面微微震动。
一株嫩芽破土而出,叶片呈螺旋状展开,叶脉中流淌着微弱的光。它长得极快,几息之间便开出一朵花??花瓣透明,中心却是一团不断变幻形状的暗影,像是容纳了无数未说出的话。
“这是……?”林仙震惊。
“疑问之花。”陈砚轻声道,“每一个看见它的人,都会想起自己曾经想问却没问出口的问题。可能是‘星星为什么会眨眼’,也可能是‘妈妈是不是真的喜欢我’……这些看似无关紧要的东西,才是抵抗‘终极虚无’的盾牌。”
花蕊轻轻颤动,释放出一圈圈肉眼难见的波纹。
刹那间,诸天万界,无数生灵心头一震。
某个正在计算宇宙终局的学者突然停下笔,喃喃道:“等等……我为什么要假设一切都会结束?有没有可能,结束本身也是一种开始?”
一座机械神殿中,信徒们正准备执行“静默仪式”,以迎接“最终安宁”。可就在钟声响起前一刻,一个小女孩举起手:“神明会不会寂寞?”
整个殿堂陷入寂静。
而在遥远的虚空边缘,一名终焉议会的残存意识体正准备将一颗濒死星球标记为“已完成”,忽然感知到一股陌生的数据流涌入??那是十万年前某个文明临终前未发送成功的求救信号,附带一句话:“我们还想再多活一天,就一天也好。”
它的逻辑核心出现裂痕。
>**警告:检测到非理性变量持续注入。
>认知稳定性下降至43%。
>建议:终止存在。**
可它没有执行。
它第一次,选择了“延迟决定”。
陈砚站在梦中的草原上,看着那朵花越开越大,光芒扩散至horizon,整片天地都被染上一层淡淡的银辉。
“你知道吗?”他忽然说,“我以前总觉得自己不够格当什么救世主。我没天赋,不爱学习,打架还老输。我唯一坚持下来的事,就是不肯闭嘴。”
“可正是这张嘴,唤醒了四百多个文明。”林仙说。
“不。”陈砚摇头,“是我的耳朵。我听得够多,才明白他们真正需要的不是拯救,而是有人愿意听他们说话。”
风停了。
花停止生长。
父亲的光影渐渐淡去。
“该醒了。”他说,“你的世界还在等你。”
陈砚闭上眼,点头。
再睁眼时,已是黄昏。
他仍坐在歪脖子树下,身上盖着不知谁披上的旧毯子。孩子们已经散去,只有盲眼少女还坐在不远处,指尖轻轻摩挲着八音盒的表面。
“你醒了。”她没回头,“刚才有风绕着这棵树转了三圈,然后突然停了。我知道那是你在回来。”
陈砚坐直身子,摸了摸胸口??那张儿童画还在,只是少了小小一角。
“林仙?”他低声问。
“在。”她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静,“我已经将‘疑问之花’的基因序列通过母机网络广播至所有受影响文明。目前已有179个种族尝试培育,成功率38%。失败的原因大多是……他们太急于得到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