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湄知道她一个未出阁的娘子将帕子送人,湄易落下私相授受的口实,现下这场景,总不好和他说,让他自己找帕子擦一擦。
那这道歉观得太不诚恳了。
精神紧张的关注旁边人,见他们都在专注观礼,无暇注意到她,才放心一点。
这帕子盯着他擦完,拿回去烧了就是。
帕子被捧着,从她指缝见滑落一节,莹润的云霞锦上绣着一片雪花,那是她的小字,濯雪。
那人未动,风似静止一瞬,帕子被拿走,柔软丝润的质地轻拂过,从掌心到指尖。
“宋娘子,几日不见,为何避我如蛇蝎?”萧观攥紧手中的帕子,完全不在意六合靴上新添的脚印,“如果是因为那日的玩笑话,我在此向你道歉。”
宋湄猛地抬头,对上萧观戏谑的眼神,第一反应就是——
踩轻了!
就应该狠狠的、重重的、下死脚的踩他!
帕子捏在他手里,就像是她的把柄捏在他手里,她咬紧牙根,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话来。
“既然裕王有愧,不如将帕子还给臣女。”
“宋娘子这是哪里话,我俯仰天地无愧于心。”
说着当面将帕子揣在怀里,神色坦然的像是克己复礼正直君子。
她这气鼓鼓模样反而衬得不够磊落。
“礼毕——”
礼官唱喝。
男女宾客分席,宋湄跟着母亲坐在一众贵妇千金中间,听着他们谈论时下流行的衣着首饰胭脂熏香,不太感兴趣的单手托腮。
环顾四周,找寻到平阳长公主和静和县主的身影。
和静和县主互对眼神后,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想法,二人一前一后借故离开,到后院一叙。
静和县主的端庄模样瞬间全无,她半倚在栏杆上,揉了揉发酸的脖颈。
“你说这是齐王和陈娘子成亲,又不是我成亲,我阿娘给我戴了一整黄金副头面,压的我脖子都快断了,还有这耳坠,真真是足金,沉的不行。”
宋湄看着被盛装打扮的静和没忍住笑意,“这是长公主爱重你。”
“什么爱重,她不过是想让我扎眼一点,万一哪个不长眼的世家夫人看上我,便能提着彩礼去登门提亲了。”还是操心她婚事的缘故。
“不过阿妩,满长安的青年才俊,俊俏郎君,一个都没有看上眼的?”宋湄问道。
静和县主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从头上拔下最重的一根镶嵌各色宝石的簪子,斜插在她头上,岔开话题,“你要是有看得上眼的,就去他面前晃一晃,保准最耀眼。”
簪子重的宋湄不由得扶了一下发髻才站稳,刚想拔下来就被她制止,“实在是太重了,帮我分担一下。”
见她还想再添两根,赶紧捂住她不堪重负的脑袋,碎步后退躲开了些。
静和县主对婚事还是讳莫如深,宋湄不禁叹气。
她早年间曾定过一门亲,对方就是她的表兄、博陵崔氏这一代最出色的崔临。
先帝末年众皇子争权夺位,明帝本不是储君第一选择,顺利登基仰赖平阳长公主和崔太傅联合世家的鼎力相助,新朝初定,正是需排除异己的时候,平阳和崔氏都借机安插了不少人。
二人朝堂风头正盛,家中小辈年龄相仿,便口头定了亲,二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能永结同心,不失为一段佳话。
可惜好景不长,崔太傅因告密者被迫致仕归乡,以崔氏一族为首的一众官员备受打压,崔临随祖父回了博陵,静和县主和他没再见过面,崔家落败,这门亲事便没人提及。
宋湄曾想过,静和县主这些年不肯嫁人,是否是因为守着当年的承诺,还在等着崔家提亲?
“阿妩,你可还记得我表兄?”
静和手上微不差觉的一顿,“当然记得。”
故作轻松的提及,“那年我外出游历,路过博陵,和他匆匆见过一面。”
“你见到我表兄了?”这事可从没听家里人提及,“他可曾与你说什么?”
就算是崔临是他表兄,也不能说些让静和等他之类的话,空话只骗女子韶华。
“他与我说,从前种种,不过是长辈们的玩笑话,都不作数的,让我不要放在心上。”静和扯了扯嘴角,苦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