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里那点积压的烦闷,被这蔫黄的花一激,倒是横冲直撞起来,生出买些清凉活气的冲动。
终于,挨到一个太阳不那么耀武扬威的日子。
祁悠然便掷了扇子,出门买她心心念念的金鱼去。
观鱼听鸟,闻香赏石。
饶是暑气高涨,这点子物趣天成的美妙也让她展露出欢颜来。
街市上,一只翠羽鹦鹉在笼中聒噪,“客官吉祥!客官发财!”学舌得惟妙惟肖,祁悠然被逗得咯咯笑起来,颊边漾开一点轻浅的弧度。
笑声还未散尽,目光便被旁边摊子上的相思豆吸引了目光。
一粒粒浑圆饱满,红艳艳的,色泽鲜亮。
“姑娘可要买一株?”摊主是个和蔼的妇人,手里捻着几根殷红的丝线,“用这红绳仔细穿起来,戴在细白的手腕子上,既是个鲜亮的点缀,也寄着份缠缠绵绵的情思,最是相宜。”
祁悠然愣住,她只是觉得好看罢了,“不了。”
妇人却不肯轻易放过这桩生意,只当她面皮薄,越发笑得热络,打趣道:“姑娘生得这样标致,粉雕玉琢似的,难道竟没有个可心可意的情郎么?这相思豆啊,最衬你们这样年纪的小女儿家了!”
祁悠然摇摇头。
明明已经和离,摆脱了过去。
可她现在,莫名其妙的,不正自说自话地“守着寡”么?
那个名字,那个影子,甫一掠过脑中,心情也糟糕起来。
她只觉得一阵没顶的烦厌涌上来。
匆匆走开了去。
。
夏日里的雨,来得全无章法。
祁悠然怀里紧抱着个粗陶罐,罐口覆了片半蔫的荷叶,底下是她费心淘换来的几尾金鱼苗,小东西在浑浊的水里不安地摆着尾。
雨珠子砸在荷叶上,噗噗作响,又急又密,行人早都狼狈地寻了屋檐躲藏,只剩她一个,在空荡荡的街上,一步一滑地挪。
怀里的罐子,跑不得,摔不得,她只能在心里无奈叹口气,自认倒霉。
石桥的台阶湿漉漉地反着光,滑得像抹了油。
她低着头,只顾着脚下和怀里的活物,任由雨水糊了眼帘。
走得急了些,罐子里的小鱼大约是受了惊,挣命似的跳,水花溅在她腕子上。
凉丝丝的,比雨水更冰些。
她心一慌,手也跟着抖,脚下便失了分寸,整个人眼看着就要往那湿冷的青石上栽去。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蓦地伸出,稳稳托住了她的臂弯。
几乎同时,一柄伞适时地罩落下来,头顶那片恼人的喧闹骤然隔绝,只剩伞面上密集的笃笃敲击声。
她惊魂未定,下意识先护紧了怀里的陶罐,松了一口气后,一声“谢谢”几乎是脱口而出。
然而,那只手并未松开,反而攥得更紧了些。
指节修长匀停,指甲修剪得极净,在灰暗的雨幕里,透出一种近乎玉质的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