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烛火,将闯入者的身形拉成一道巨大而压迫的阴影,沉沉地覆在祁悠然脸上。
看清来人,祁悠然倒是变了脸色:“你来做什么?”
顾濯没有说话,目光在她脸上只略略一停,便漫不经心地投在她身旁那个清倌身上。
那眼神是轻的,虚的,仿佛只是打量一件碍眼的摆设。
微微扬起下颌,结束高高在上的审视,顾濯冷冷命令:“出去。”
一旁的清倌却没把人放在眼里,他牵起唇角,扯出一个近乎轻蔑的弧度:“公子说笑了。”
他声音黏腻,笑得敷衍,非但没动,反而腰肢一扭,朝着祁悠然的方向又挨近了些,肩膀几乎要贴着她的手臂,眼波斜斜地飞过去,大胆又轻佻,带着点水汽蒙蒙的醉意:“奴家……奴家有些醉了……”
整个人鲜艳又廉价。
顾濯将那清倌扯开,重复了一遍:“出去。”
那清倌却像是没听见,眼瞧着又要往祁悠然身上靠。
顾濯看着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下一瞬,他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信手拿起桌上的酒壶,手臂一抬,淋淋漓漓,便朝着那人倾倒而下。
琥珀色的酒液顿时泼开,兜头盖脸,浇了那清倌一身。
清倌猝不及防,惊得闭了眼睛。
那身素净的竹青长衫顷刻间湿透,狼狈地贴在身上。
直到把壶里的酒液倒尽,顾濯才落落穆穆地开口:“你聋了?”
声音不高,却冷得仿佛结了霜。
他随手将那空了的酒壶放回桌上,烛火明灭,在他肩头描出冷峻的轮廓。
那清倌只剩下一脸茫然和惊惧的狼狈。他愣了片刻,不甘心地看了眼祁悠然,终究是讪讪地走了。
门“吱呀”一声关上,室内只剩下烛火毕剥的微响,和那浓郁得化不开的酒气。
顾濯的目光,终于沉沉地,落在了祁悠然脸上。
那目光里蕴着太多东西,翻搅着,最终却只凝成一层细碎的光。
“看了这许久,”他顿了顿,声音带了些自嘲,“可还满意?”
祁悠然垂下了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两弯青影,遮住了眼底的情绪:“你想我怎么做?”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顾濯猝不及防地愣住了。他下意识问了一句:“……什么?”
“你不会无缘无故来江南,对吗?”她抬眼,脸上是死水般的淡漠,“绕了这么大的圈子,你又要利用我做什么?”
顾濯僵住。
“上次是青石桥,这次是南风馆,”祁悠然蹙眉,不耐烦地看他:“不用这么处心积虑的。虽然不清楚我现在身上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你想要,直说便是。”
“我没有。”顾濯艰难地挤出声音,心中涌起一种被彻底误解的、无处申辩的荒谬。
祁悠然却像是没听见他的否认,也看不见他眼中的风暴。她微微侧过脸,避开他那过于沉重的注视。
“哦,对了。好久不见。”她顿了顿,“我似乎……该恭喜侯爷一声?新婚快乐。”
“什么?”顾濯反应过来,感到一阵可笑,“……你以为……我顶着一个有妇之夫的名头,重新接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