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里,悬在壁上的画,青绿重彩,泼金点翠,与这满屋的华贵摆件相应,山水间竟氤氲出一股子富贵逼人的靡靡之风。
顾濯背着手,目光在那画上流连片刻,终于开口:“关大人这幅《青山绿水图》,倒是不似凡品。”
声音冷淡,虽然面上没有表情,那双眼睛却深得很,像不见底的寒潭。
关兆兴脸上堆起一个近乎谄媚的笑,忙不迭道:“侯爷若是喜欢,尽管带走便是。能入侯爷法眼,是它的造化。”
顾濯缓缓转过身,目光沉沉地落在关兆兴脸上。
“喜欢?”他倨傲地评判,“到底还是前朝的旧作,气韵格局,终是差了一层火候。我还是喜欢本朝吴先生的画作。”
“是,是,侯爷高见!”关兆兴忙赔笑道,“吴先生笔下,才称得上‘穷丹青之妙’。”
他强撑着笑意,腰弯得更低了些,“侯爷不远万里从京城驾临,下官惶恐。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请侯爷千万海涵。”
“哪里。”顾濯唇角牵起一丝极淡的弧度,“本侯瞧着,关大人府上……可谓是富可敌国啊。”
“关兆兴,”顾濯语气疏冷,“这些年,江南的漕银、盐税,还有那些‘孝敬’,倒是好用得很啊?”
关兆兴腰弯得更低:“侯爷明鉴!下官……下官惶恐,实在不敢……”
他猜不透这位侯爷的想法。
江南一带,世家大族盘根错节,牵扯极广,查处贪腐,实在是件棘手的事。
查不出是失职,查出太多会树敌,横竖都是进退两难。
查了这么多年,依旧风平浪静。
顾濯此番,表面上看是重用和信任,实则,不过是明升暗降。
关兆兴接到消息时,还在幸灾乐祸。
谁曾想,这位侯爷根本不安常理出牌,他不去府衙接印,反倒先私下找上了他。
人倒是不露面,借着商人的假身份幌子,让那白花花的银子,从赌场、青楼,流水似的淌进他的兜里。
那银钱,烫手得很,关兆兴是半点也不敢接下。
是财神爷,还是阎王爷,他还是拎得清的。
无奈之下,只好在轻烟楼见了顾濯,对方却是懒得遮掩,直截了当,一针见血地戳破了他那点见不得光的贪腐勾当,捏着这把柄同他交易。
与虎谋皮,无异于自掘坟墓。
可偏偏对方不能轻易得罪,关兆兴不敢有丝毫松懈,只能打着圆滑的太极。
“关大人有闲情逸致购置书画,装饰门面,不如,多放点心思在别的地方。”顾濯看他,眼底漏出一丝高高在上的傲慢:“本侯来江南的路上,顺手料理了几个不识趣的穷酸书生。聒噪得很,口口声声要去京城告御状。”
关兆兴冷汗直流:“侯爷这是……”
“本侯一片好心,替关大人省去了不少麻烦,关大人是怎么回报我的?”顾濯不屑地“哼”了一声,“关大人派出去的那些人,不知……试探出什么来了吗?嗯?”
关兆兴闻言,眼皮一跳:“手底下的人自作主张,下官是万万不敢的。”
“李从南!怎么回事!”他呵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