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爷,那几条尾巴处理干净了。”江烨禀报,“郡主那头的,暂时也都被引开或拔掉了,算是清净了。”
“嗯。”顾濯垂着眼,长睫在眼睑下投出一小片阴翳,遮住了眸底的幽暗,“还不够。多给关兆兴找点事做,让他和……那帮人,互相猜忌,”他慢条斯理地吩咐,“挑拨他们的关系,让他们自顾不暇。”
江烨应下。
“也不知,我如今主动出手,搅动这池浑水,于她而言,是好还是坏……”顾濯叹口气,自嘲道,“她应该,不想再和我有牵扯了吧?”
江烨微怔,却不敢接话。
门内光影晃动,那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
顾濯冷淡的眉目浮现出一丝柔和。
他本想回府处理琐碎公文,却不知怎地,脚步竟被牵引至此处。
下意识地,目光便落在了她的发间。
尽管心里清楚结果,但亲眼看着另一支陌生又熟悉的簪子,他还是感到失落。
祁悠然正微微弯着腰,对着地上一个哭得小脸涨红、几乎要背过气去的小祖宗,伸出的手带着点徒劳的焦灼。
她试了试,那孩子犟得像头小牛犊,竟没抱起来。
一下子竟有些无措,她放柔了声音,一个劲地哄着:“好了好了,不哭了,乖啊。你看,天都要黑了……”
那孩子似乎哭累了,抽噎着缓过一口气,小胸脯剧烈起伏。祁悠然刚松一口气,岂料那小人儿深吸一口气,酝酿了更大的悲恸,嘹亮的嚎啕声再次冲天而起,震得蝉鸣都滞了一瞬。
僵持片刻,祁悠然竟也泄了气。她不管不顾地,一屁股就坐到了门廊下微凉的石阶上,动作带着点破罐破摔的赌气意味。
她眉头紧锁,嘴唇微微抿起,腮帮子也鼓着,竟也显出一副十足十的生闷气的模样,像个被抢了糖又无可奈何的大孩子。
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倒把那哭得昏天黑地的小人儿惊得噎住了。小嘴张着,挂着亮晶晶的鼻涕泡泡,瞪圆了眼睛,茫然地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大人。
她见这招有用,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
立刻拍了拍沾了灰土的裙摆,趁势站起来,对着那兀自发懵的小孩儿,带着点虚张声势的埋怨:“看什么看?快回屋去!你这小祖宗,怎么这么折腾人?再闹,待会没糖吃!”
语气凶巴巴的,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她拿出帕子,蹲下身,耐心地给孩子擦去脸上纵横的泪痕和那亮晶晶的鼻涕,动作轻柔。
擦着擦着,她自己嘴角却向下撇了撇,带着点小小的骄傲与得意,像是在分享一个了不起的秘密:“我小时候,可乖了,从不这样闹人。”
炫耀意味十足。
顾濯的唇角极淡地牵动了一下。
“她以前,确实挺乖的。”顾濯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他的语气有些怀念。
终究没有移步向前。
天色不知何时暗沉了些许,空气里弥漫着沉闷的土腥气,蝉鸣也显出几分倦怠的稀疏,有气无力地吊着嗓子。
顾濯抬起头,目光略过厚厚的云层:“把伞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