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今天还是去了育婴堂,”江烨的声音在沉寂的空气里响起,“她拿了几本书,似乎是准备给孩子们启蒙识字用的。”
他顿了顿,觑着主子的神色,继续道:“另外……近来似乎在私下资助育婴堂里几个年长些的女孩儿,请了人教她们纺织、缝纫,还有些简单的手艺活计……大约是想让她们日后能有个糊口的营生。”
顾濯只淡淡听着。
日光落在他线条冷硬的下颌,竟奇异地显出一种近乎柔和的轮廓。
半晌,他没什么情绪地开口:“知道了。以后……”他眼睫低垂,目光落在案头一份摊开的舆图上,“只需要派人护着她周全。至于这些……旁的事情,”他微微顿了一下,“就不必再与我说了。”
江烨下意识地抬眼,顾濯脸上依然是惯常的疏淡。
他将不解压下,应道:“是,侯爷。”
顾濯不再看他,只是更深的垂下了眼。
她在新的生活里安然行走、呼吸、甚至微笑。
而他,只是一个被永远囚禁在无声静默里的,褪色的鬼影。
这种只能听着,半点参与不进她生活的感觉,让他难受。
更何况,她那样的人,骨子里藏着倔强与独立,大概,也最厌恶事事被人窥探、记录吧。
他这暗中的窥听,于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惊扰与亵渎?
沉默在书房里发酵。
“那几间铺子,仔细打理着。”顾濯似是想起了什么,“我近来分身乏术,政事冗杂,劳你多加费心。”
江烨心头微动:“是,侯爷,属下明白。”
顾濯重新翻阅起案卷:“待这里的事处理完,就照旧过户给她吧。”
。
天色渐暗,暮色四合。
“侯爷!”江烨难得失了分寸,连门也顾不得叩,声音焦灼,“育婴堂起火了!”
顾濯悬在奏疏上的笔尖一顿,他并未抬眼,继续手上的公务:“人救出来了吗?”
“回侯爷,”江烨声音低了下去,“郡主……今晚留在了育婴堂照看。”
“哧啦——”
纸上划开一道不得体的墨痕,污了整篇工整的字迹,但顾濯已无心在意,他倏地起身。
“备车!”
声音带着连他自己也未曾意识到的惊悸与慌张。
话音未落,挺直的身形有一刹那的凝滞。
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翻涌着。
他闭了闭眼,强压下心慌,沉声命令:“不,备马!”
马蹄声踏破平和的氛围。
隐隐约约的喧哗声浪正由远及近,渐渐清晰起来。
哭喊、嘶叫、泼水声、木头在烈火中爆裂的噼啪脆响……
顾濯在一片混乱中翻身下马。
一股焦糊气味裹着浓烟直扑进来,呛得他喉咙发紧。
他猛地抬眼。
眼前,已非人间景象。
火焰是浓稠的,翻腾着,仿佛苍穹本身都在燃烧、溃烂。
顾濯的心,沉了下去。
热浪滚滚,扭曲了空气。烈焰张牙舞爪,贪婪吞噬着一切可触及之物,发出可怕的怒吼。
“怎么样?”顾濯声音冷下去,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混乱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