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革音早前已经将帕子用出去,这会儿只能将袖子抖下来,把手递过去给他借力,被拽着的时候好容易才稳住自己。
走到空阔些的溪边的时候,抬头已能见圆月,有一角残缺。
许革音收了手安安静静跟在赵昭诘身侧,走了一阵,耳边流水淙淙,赵昭诘大约是觉得太过冷清,主动与她搭话:“上回才知道舅舅娶了亲,竟也不曾大办。舅母是哪里的人?”
许革音微微侧首,道:“回殿下的话,妾原先是平江那边的。”
“难怪。”赵昭诘点点头,“私底下不用这般客气,听着十分怪异。”
木棍戳在泥地上稍显沉闷,只有在戳碎落叶时才清脆些。赵昭诘又突然笑道:“小时候偶尔见到舅舅,总是冷冷板着脸,连我瞧着都害怕,想不到娶了妻竟也是很温柔的。”
许革音不明白他所说的温柔从何而来,默了一默,道:“他对我也是一般无二。”
赵昭诘很明显地偏头过来,许革音依稀觉得他的眼睛似乎睁圆了一些。
最终他没在这个话题上深究,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道:“舅舅好像不太喜欢我。”
许革音很想说他除了对祝秉毅上心些,对谁都是一样的冷视。但余光里察觉到少年偏着头等待她的回答,只能抿抿唇,道:“官人只是心里敬重,面上才疏淡。”
“是么?”赵昭诘收回视线,一深一浅的脚步声响在暗夜,“我瞧他似乎更喜欢太子皇兄。”
许革音偷眼瞧他,觉得他说这话有些交浅言深,令人捉摸不透。最终她只是温声道:“官人面冷心热。你们是血亲,心里总是互相牵挂着的。”
赵昭诘听她说着场面话,轻轻笑了声。
还待再说些什么,远远听到一众脚步声,抬头便见有火光照映。打头走过来几个锦衣卫,见到他们二人面上一喜,大步走过来跪下请罪,道一声“护驾来迟”,后面又稳步跟上来个人。
祝秉青两处一扫,先抬手行礼,再对侧吩咐道:“去支应一声,说找到皇七子殿下了。”
随后又同赵昭诘寒暄几句,令人将他抬走。
赵昭诘走时手上还攥着那根木棍,祝秉青视线在其上裹着的帕子上停留几息,单手负在身后,没有开口。
只是等进了房,他倚在床上注视着她洗漱完在铜镜前面梳好了头发,目光似有其形。
他们进了行宫虽然没办法分居,但连日都是互相无视的状态。此刻许革音也照旧贯彻,忽视他的眼神,过来的时候看也不看一眼,直接从床尾绕着他往里钻,却倏然被倾身过来的祝秉青攥住了手腕。“帕子呢?”
没头没尾的一句。许革音顿了顿,当即便知他是看到了,嘴上却糊弄道:“丢了。”
明显的敷衍。祝秉青施力将人提到自己腿上,哂笑道:“原先倒是不知道你是这样倔的性子。”
许革音看他一眼,抿抿唇没说话,手却搭在他肩头抵挡着,态度很明显。
祝秉青手从她胛骨挪上去,捏捏她的后脖颈,视线滑到她抿起的嘴唇上,又移到她垂下不肯看他的眼睛上。
“你是不是太不将我放在眼里了?”说到底赵昭诘也是个只比她小两岁的外男。
祝秉青并不爱对旁人解释自己的行为,此刻也依旧深觉没有必要,却渐渐有些无法接受沉默所带来的后果。
他手上用力,将人往身前压了压,嘴唇轻轻落在她的眼皮上,察觉到她的睫毛在唇上扫过,斟酌半晌,缓声道:“听话些。”
他的嘴唇擦着她的脸颊滑下去,又从嘴角蹭到正中,若即若离贴着,继续诱哄道:“我不会让岳父出事,好么?”
一个更实际的保证,应当足够解眼前之困。他说话的时候唇瓣也若有似无地贴一贴,很有些缱绻。
许革音掀起眼皮看他,没说话,却默认了他更进一步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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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皇帝是打算在行宫住上两个月的,结果一个月刚过,便突然有消息说圣人要起驾回宫。
皇帝一走,跟过来的朝官自然也不好继续逗留,纷纷收拾了东西,陆陆续续离开。
这些与许革音搭不上干系,她也并不关心这些,自然也没想着打听,只是到底不经意听到了些许消息。
——太子殿下监国期间先是越权派兵,又疑似私联藩王。
圣人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