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秉青肯作个承诺,许革音愿意再信一信他。
行宫住了一个月,还记得九月十一是祝秉青生辰。只是原先过来的时候有些不愉快,没有备着生辰礼,如今采买也都是锦衣卫一手置办,不太好意思麻烦。
最后实在没了法子,寻思亲手做些点心,晚间再去溪边放个河灯祈愿。
这会儿许革音正跟支风在小厨房里做点心,聊表心意,总归来日方长,以后仍有朝朝暮暮。
糯米舂了半日,捏成型上锅蒸两炷香的时间,揭开锅盖白濛濛的热气扑出来,模糊了视线。
已经是歇晌的时候,许革音担心晚了祝秉青又要出去,没等放凉便上手拿。方方正正的桂花糕尚还烫手,她翘着手指一个个捏出来,每一回都要先将烫红的手指吹一吹。
摆好了盘端到厢房中的时候却扑了个空。
床上仍然整洁,没有午睡过的痕迹,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儿,连他常常坐着看书的廊下也不曾见他,心道是不是又被哪位大人拉走了。
许革音又回到外间,刚刚摆在桌子上的桂花糕还袅袅冒着热气。她看两眼,一口气要叹出来的时候才看见托盘底下露出来的一小角纸条,方才走得急,都没有注意到。
她将纸条抽出来,是祝秉青的字迹,上面只有短短两行字:官务急召,先返。明日遣人接你。
一般圣人行宫避暑的时候百官随行,除了那些实在离不得人的岗位,大多数官务都暂且搁置。急召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但家眷却是可以逗留至圣驾回程的时候,因而许革音来回看了两遍,不懂为什么他要她这个时候也跟着一起走。
许革音又捏了捏纸条,视线垂下,落在尚有余热的糕点上,心下有些失落,不知道是因为他的不辞而别,还是因为再次错过的生辰。最终只是将刚刚没叹出来的那口气呼了出来。
——即使再匆忙,也该当面说一声才对。
许革音中午惦记给他过生辰的事情,没吃多少,此刻将糕点看了又看,却并没有什么胃口。好半晌才拿了一块送到嘴边。
她坐下来,视线落在纸条上,却在出神,眼睛都是虚的。
特地等过了歇晌的时候,许革音才往大奶奶院子里去,提前离场总该先知会一声。
大奶奶正和二奶奶一起坐在庭院树下的石桌旁,丫鬟来来回回穿行,像是在收拾东西。
行宫门槛都有些高,一个丫鬟被绊一个踉跄,珠玉丁零当啷急促撞响一阵,大奶奶立刻皱了眉,训斥道:“当心些!”
二奶奶在旁边掩唇笑了一声,道:“何须赶得这样急?她们也是被你吓到了,这才冒失。”
“皇上和老爷都回程了,咱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大奶奶这句说完了眉眼又很有些笑意,并不似面前因她的吩咐而忙碌的丫鬟那般焦灼,“况且还是这样大的事情!”
后半句虽压低了声音,尾调却扬着,像是有些幸灾乐祸的雀跃。
许革音脚步顿了顿,上前向二人打了声招呼,叫支风将带过来的桂花糕放在石桌上。大奶奶视线只在碟子上停留一瞬,先是很高兴地招呼一声“侄媳妇来了”,又笑眼盈盈看过来,道:“难为你有心。”
说着便伸手拿起糕点,咬下来一口还夸赞一句,“你亲手做的么?手艺倒是很不错呢。”
许革音客气回了一句,转而问道:“大伯母二伯母这是要回府了吗?”
大奶奶点点头,道:“可不是。百官皆离,我们这些内眷也不好久留——三哥儿没同你说么?”
“倒是留了信儿,只是没有细说,因而不知道是大家一同走的。”
“却也是不急的。”大奶奶手上又换了茶盏,凑到嘴边轻呷一口,语气和动作一样,很有些松弛,“你若想再留两天也是使得的。”
许革音闻言又道跟着她们一道走便是,又陪着聊了半天,越聊心里却越有些稀里糊涂。
圣人携众朝官回程,不该是个小事,但二位奶奶又十分悠闲,不像是山雨欲来的样子。
-
尽管刻意压着,但朝堂上的事情实在闹得有些大了。
鞑靼去岁使人前来上供求和,歇了一阵子,前些时日却出其不备率兵出击,吞了关西一个边陲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