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驾驶出巷口时,东方已现朝霞。街道渐喧,百姓开始劳作,贩夫走卒吆喝声此起彼伏。马祖闭目养神,脑海中却不断浮现昨夜种种细节:李善长见到他时的惊讶,华利炎诊脉后的欲言又止,刘姝宁言语间的回避,以及……李存义那双盯着他看的眼睛。
那不是晚辈看长辈的眼神,而是一个知情者,在观察另一个可能揭破真相的人。
到了午门外,宦官引他直入坤宁宫。马秀英端坐榻上,面色憔悴,双眼红肿,显然哭过。见马祖进来,她强撑起身:“弟弟来了。”
“臣参见皇后娘娘。”马祖跪拜。
“免礼。”马秀英挥手,屏退左右,只留贴身宫女守门,“你且坐下说话。”
马祖依言落座,却不抬头,静候她开口。
“你知道我为何召你?”她声音沙哑。
“听说公主失子,特来请罪。”马祖坦然道。
马秀英一怔,随即苦笑:“你何罪之有?你是太医署首肯的医官,药方出自你手,煎煮有人监管,流程无可指摘。若说有罪,也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护女不周。”
“娘娘明鉴。”马祖缓缓道,“药方虽出自我手,但药材是否如原样入药,煎制过程是否有异,服药之人身边是否有可疑之人进出……这些,都不是臣所能掌控。”
马秀英眸光一闪:“你的意思是?”
“有人蓄意为之。”马祖终于抬眼,“而且,此人必定熟悉医理,懂得以慢毒损胎,手法隐蔽,几乎不留痕迹。若非臣亲自诊脉,怕是连死胎原因都查不出来。”
“是谁?”马秀英咬牙问道。
“臣不知。”马祖摇头,“但此人能在公主身边长期潜伏,必是可信之人。或是宫女,或是太医,或是……贴身嬷嬷。”
马秀英沉默良久,终是长叹一口气:“我已经下令封锁消息,对外只说公主体弱流产,严禁议论。可我心里清楚,这不是意外。”
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前几日,有个老嬷嬷病逝了,是伺候先太后多年的老人,前些日子被派去照料公主饮食。她说自己年迈,想最后尽一次责。我念她忠心,便允了。谁知……她死后,我才听说,她侄儿是胡惟庸旧部,已被贬至岭南。”
马祖瞳孔骤缩。
胡惟庸!
这个名字如同一道惊雷劈在他心头。
胡惟庸虽倒,余党未清。若真是他的旧部借机复仇,通过一名老嬷嬷下毒,既隐蔽又难以追查,的确是最狠辣的手段。
“那嬷嬷的尸身还在吗?”他问。
“火化了。”马秀英黯然,“按宫规,年老宫人病故,当日焚化,骨灰送回原籍。”
马祖拳头暗暗握紧。线索就此中断。
但他忽然想到一事:“娘娘,那段时间,可曾有人频繁出入公主寝宫?比如……太医院的医官?”
马秀英想了想:“倒是有一位姓陈的太医,每隔三日便来请脉,说是监测胎象。他资历颇深,又是先帝时的老臣,我不疑有他。”
“叫什么名字?”马祖追问。
“陈守仁。”
马祖心头猛地一震。
陈守仁?此人他记得!三年前曾因用药失误导致一位嫔妃小产,被贬至太医院杂役房,后来不知何故又被调回。据传,他曾与胡惟庸有过一面之缘,还收过一份厚礼。
“此人现在何处?”他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