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什么都不会改变。”影子淡然,“第七井继续封存,世界维持虚假平静。但总有一天,预言会自己破井而出。那时,无人准备,后果更甚。”
风起,卷动她的衣袂。
沈知意缓缓跪下,双手按地,将额头贴在井沿。她闭目,回忆起童年在启言院的第一课??老师让她含一枚铜钱练发音,说:“言语之力,始于舌尖,成于胆魄。”
她睁开眼,取出陶埙,放在唇边。
这一次,她没有吹奏任何已知曲调。她只是张口,发出一个最原始的声音:“啊??”
音波落入井中,如石投深潭,久久不响。就在她以为无效时,井底忽然升起一道光柱,与归墟不同,这光是紫色的,带着金属质感。光中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文字,如萤火飞舞,拼凑成一句话:
>“我愿承担混乱,换取真实。”
字成瞬间,第七井轰然塌陷,地面裂开,露出下方巨大空洞。洞壁布满石龛,每个龛中都坐着一具干尸,手执竹简,双目紧闭。他们穿着不同时代的服饰,有南陵学士,也有民间术士,甚至还有朝廷官员。
“这些都是……预言者?”沈知意低声问。
“是‘殉言者’。”影子回答,“他们因说出未来而被诛杀,灵魂却被困于此,无法安息。唯有当‘未来之言’重见天日,他们才能解脱。”
她走上前,轻轻取下其中一具尸体手中的竹简。简上只有一行字:
>“丙戌年冬,微声堂主将叛。”
她心头剧震。微声堂,正是当年与启言院并列的三大言术世家之一,如今仍是朝廷耳目重地。若此言为真,则意味着一场针对言者的大清洗即将开始。
又取下一简:
>“林砚未死,藏身九渊,持金箔者可引其归。”
金箔!正是阿砚最后呼唤之物!
她接连翻阅,简上预言纷至沓来:北方红雪、泥埙再停、孩童集体失语、陶埙裂而重生……有些她无法理解,有些令她战栗,但无一例外,都指向同一个时间节点??**下一个春分**。
“他们想用预言杀人,我们偏要用它救人。”她转身,对影子说,“开井。”
影子点头,身形逐渐消散。最后一刻,他说:
“记住,当你听见不合常理的话,别急着否定。也许,那是未来的自己,在试图提醒你。”
第七井彻底开启,紫光冲天。
与此同时,远在帝都的观星台上,钦天监监正猛然抬头,望向南方。他手中龟甲炸裂,上面赫然浮现两字:
**“言醒”**。
他颤抖着下令:“封锁城门,搜捕所有持有陶埙之人。另外……派人去启言院,确认沈知意是否已死。”
而启言院中,那小女孩依旧每日坐在石阶上,抱着半块木炭。这一夜,她忽然抬头,对着虚空说:
“哥哥,我听见你了。”
风过庭院,泥埙轻转,埙孔中流出一丝极细的旋律,竟与小女孩哼唱的调子完全一致。
七日后,沈知意返回启言院。
她带回七十七枚预言竹简,以及一坛从第七井底取出的“言髓”??据说是所有未说之言凝结的精华,可让聋者听见思想,盲者“看”到语言。
她将竹简封存于密室,仅允许三代弟子以上查阅,并立下新规:“凡读预言者,须先自问:若此言成真,我是否愿意为之赴死?”
至于“言髓”,她滴入启言井中。当夜,全院弟子皆做一梦:他们站在一片白茫大地,手中握笔,面前是无穷无尽的空白竹简。空中有个声音说:
“现在,轮到你们说了。”
春分前六日,北方无雪,却降下一场红雨。雨滴落地,竟在青石板上蚀出文字:
>“启言院,藏匿逆书,罪在不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