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臣告退。”萧瑾烨适时地行礼告辞。
“秦公公。”皇后强撑笑容,从腕上褪下一只羊脂玉镯塞过去,“不知三皇子方才见着陛下了吗?”
李德全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回娘娘,三殿下来是陛下招来问今日赏花宴可有心仪女子之事。”
皇后脸上的笑容几乎挂不住,玉镯差点脱手。心仪女子?在这个节骨眼上?她迅速垂下眼帘掩饰震惊,再抬眼时已换上慈和的笑容,“烨儿也到了该选正妃的年纪了。不知……陛下可有人选?"
“老奴不敢揣测圣意。”李德全躬身答道。
“告诉陛下,臣妾改日再来请安。”从宣政殿走后,皇后脚步越来越快。
“王嬷嬷。”皇后厉声唤道,“传信给父亲。”
……
东宫的朱漆大门紧闭已半月有余,门前黑羽卫守卫森严,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每日寅时三刻,上朝的文武百官经过东宫前长长的甬道时,都会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官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急促的声响。
往日与太子交好的大臣们更是低眉顺目,生怕被那几位新近得势的御史盯上,扣上个太子党羽的罪名。
太子被幽禁已半月有余,朝中却无半点废黜的动静,这不合常理。皇帝既不废太子,又不放人,究竟在等什么?
秋风卷着残叶在宫墙下打着旋儿,温昭炀慌忙拂去卷起的落叶,仿佛那是什么要命的证据。
“温大人何必惊慌?”走在身旁的刑部侍郎王清礼压低声音道,“陛下至今未下明诏……”
“慎言!”温昭炀厉声打断,眼角余光扫过不远处值守的黑羽卫,额间已渗出细密汗珠,“天家之事,岂是我等臣子可以妄议的?”
这样的对话,近半月来在宫中的每个角落都在隐秘地上演。
朝堂上却诡异地风平浪静,没有废储诏书,没有廷议定罪,甚至连惯常落井下石的言官们都集体噤声。皇帝对太子之事却只字不提,仿佛那个曾经最宠爱的长子从未存在过。
更奇怪的是国丈刘远山这次竟从未站出来说话,往日朝堂上稍有风吹草动,这位当朝礼部尚书、太子外祖父必是第一个出来说话的,可这次……实在蹊跷得紧。
昭德书院位于城南一处清幽之地,被萧瑾聿改建为书院,院中古木参天,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处处透着雅致。
苏宥棠刚踏入书院大门,便听见一阵朗朗读书声从明德堂传来。她驻足听了片刻,嘴角微微上扬。
七日前书院正式开课,如今已有近百名学子在此求学。
“倒比预想的要顺利些。”她轻声自语,唇角勾起一抹浅笑。身旁的萧翎初正要接话,忽见几个贵女正探头张望。
萧翎初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苏宥棠,“你瞧,自从三皇兄常来走动,这些闺秀们倒比学子们还要勤勉。”
苏宥棠顺着望去,果然看见几位千金正假装翻阅书卷,眼神却不住地往大门处飘。
“比起这些莺莺燕燕。”萧翎初凑近苏宥棠耳畔,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际,“我倒是更关心东宫之事。”萧翎初说话时,指尖在苏宥棠肩头不着痕迹地画着圈。
“现下最了解情况的便是太子侧妃了,但是……”
两人一齐望向正在授课的周妙澜,隔着不远处便是永宁帝派出的黑羽卫。
苏宥棠终究没能亲自去东宫请周妙澜来书院任教女红。
那日昭玥公主的帖子刚递进东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黑羽卫就把东宫围得水泄不通。最后还是昭玥公主连夜进宫求了恩旨,才特准周妙澜每日来书院教授闺阁女红。
从此每日总见一顶软轿从东宫角门抬出,四名黑羽卫前后护卫,腰间佩刀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只隐约可见一双素手交叠在膝上,指尖还留着昨夜挑灯刺绣时被针扎出的红痕。
周妙澜授课时极是严谨,她端坐在绣架前,一针一线都透着东宫特有的克制。
那些绣女们屏息观摩,只见她素手翻飞间,绢帕上渐渐现出栩栩如生的缠枝牡丹。
“绣花要注意丝线的走向。”她声音很轻,微微倾身,让周围的绣女们看得更真切些,“针脚要这样藏……”她边说边为她们做着示范。
一旁尚宫局出来的嬷嬷眯起昏花的老眼,生怕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苏宥棠有次路过,恰看见她对着绣架出神,斜阳在她裙裾上投下细碎光斑,周妙澜似有所觉,蓦然抬头,四目相对的刹那,她眼中未及敛去的哀愁落入苏宥棠的眸中。
苏宥棠微微颔首,周妙澜唇角浮起一抹极淡的笑意,未及眼底便已消散。